读书的伸展
近来读中国现当代小说家、散文家孙犁的《野味读书》,细细读来,得到不少教益。
孙犁读书,不是走马观花,而是潜入书中,作深层思考,经常写出精妙深邃的读后札记(自谓“耕堂曰”)。如在读了《刘半农研究》后,不由感叹道:“安史乱后,而大写杨贵妃;明亡,而大写李香君;吴三桂降清,而大写陈圆圆;八国联军入京,而大写赛金花。此中国文人之一种发明乎?抑文学史之一种传统乎?不得而知也。有人以为:通过一女子,反映历代兴亡,即以小见大之义,余不得而明也。当然,文学之作,成功流传者亦不少见。《长恨歌》,《桃花扇》,《圆圆曲》,固无论矣。即《孽海花》一书,亦不失为佳作,然失败无聊之作,实百倍于此,不过随生随灭,化作纸浆,不存于世而已。而当革命数十年之后,人民处太平盛世之时,此等人物,又忽然泛滥于文艺作品之中,此又何故使然欤?”真可谓一针见血地揭示了中国文人的痼疾。
孙犁读书,不是没有选择,而是“择善而从”。在谈到今人之书时,他奉行“三不读”政策:一是言不实者不读。例如昨天还在为了某种目的,极力在历史垃圾中,去搜求、探索、描述、研讨、渲染、暴露“民族弱点”的人,今天又大言不惭地声称:要“弘扬”民族文化了。这样人的文集、文章,不读。二是常有理者不读。(常有理为赵树理小说里的人物。)这种人,“文革”时造反有理;动乱时,动乱有理;安定团结时,还是有理。常有理的人,最可怕,文章也最不可读,因其随时随地在变化也。三是文学托姐们的文章,不可读。她们把不正确的,说成是正确的;把不对头的,说成是对头的;把没有个性的,说成是有个性的;把没有影响的,说成影响很大;把赔钱的,说成销路很广,或是已经脱销,或是已行销国外……这种人的文章,尤其不可读,最没有价值。
与孙犁相比,我却有读一本丢一本的毛病,读书不少,但收获不多,有时就是看看热闹。我想问题就在于没有抓住不放,一读到底。
当然每个人情况不同,尤其当下读书多元化的时代,选择好书就成了关键,不能什么流行就看什么,人家说什么就看什么,要知道流行书中有许多“垃圾”,值得警惕。一定要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孙犁的不当官,认真读书是出了名的。他藏书多,读书更多。他的读书体会对我很有启发。我没有他的水平和时间读遍主要的“经史子集”,但在他的启发下读些好书是可以的。他读了《后汉书》,说总的不如《汉书》好,但其中《马援传》非常好。我就找出《马援传》来读,确实感人。原来响当当的“老当益壮”“穷当益坚”“马革裹尸”等名句都出自马援。年过六旬率军南征,病死疆场,马革裹尸而还。至今桂林月亮山的大洞,人们还说是伏波将军马援一箭射穿的。他的事迹流传至今,可见感人之深。
孙犁是小说大家,他说到古代小说创作,极力推荐鲁迅编辑的《唐宋传奇集》,我也就找出来读,欣赏到文辞优美、叙事简洁、对话充满诗意的传奇故事,知道后世的《西厢记》就是由传奇《莺莺传》脱胎而来的,使我感到好作品会以不同形式流传下来,仅凭做广告是不会持久的。
《野味读书》我读到底了,又从该书伸展出来,读了相关的书,真是收获多多,这是不是就是所谓举一反三、温故知新的道理?读书有得,兴趣盎然,其乐无穷!(陈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