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人物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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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值24小时班。
因为有病例被确诊,医院为防止空气流通,关闭了中央空调。我把棉袄套在白大衣里面,仍觉得瑟瑟发抖,三份出院病例整理好,两条腿都冻麻了。
喝杯水赶紧钻进被窝,掏出《枪炮、病菌与钢铁》这本书开始乱翻,心烦意乱之下,根本看不进去。又点开手机看了部电影《爆裂无声》。
这是一部纯粹的小人物电影,就像一部全程没有背影音的话剧,没有文明修饰的哭嚎,但是所有声音都很压抑刺耳。
姜武在里面饰演一个爱吃羊肉的奸商,有钱,有枪,有打手。他在山沟沟里杀人,在城里吃羊肉。
一个目睹杀人经过的小男孩儿,戴着一个奥特曼面具,幽灵一样四处游逛,自带鬼片滤镜。
可能他想做个英雄,但他不敢说话。
最后,奥特曼男孩画出了真相,警方将奸商绳之以法,但是没有找到孩子的尸体。
如果一个人不能发出属于人的声音,还会被当人看待么?
不会。
王小波在《沉默的大多数》里早就给出了答案:所谓弱势群体,就是有些话没有说出来的人。就是因为这些话没有说出来,所以很多人以为他们不存在或者很遥远。

电影到最后,小男孩也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葬礼。
同样是小人物,这部电影让我想到了《飞狐外传》。作为金庸笔下为数不多的配角比主角出彩的小说。书中几个小人物,几个普通人,写的尤其令人拍案叫绝。
徐铮就是其中一个。
徐铮就是活在《飞狐外传》中的郭靖,憨厚朴实,力气比脑子富余。他的师妹先是与商家堡的公子暧昧不明,后来又委身于明眉皓目的福康安,最后朱胎暗结。
未婚先孕的马春花不得已之下,嫁给了徐铮这位接盘侠。虽然知道一对双胞胎儿子并非自己亲生,老实人徐铮仍勤勤恳恳赚钱养家。
后来福康安得知自己有一双儿子流落江湖,就派遣江湖异士前来抢夺。谁曾想,徐铮当年的情敌商宝震公子,此时也成了福大帅手下一只走狗: 这真是金庸的神来之笔。
更神的是,金庸让徐铮和商宝震死在对方手下。两个人的坟并排堆在一起,也没有标志,也不知哪一个是徐铮的,哪一个是商宝震的。
小人物的结局,总是这样。即使死掉,也不过如同大地上的微尘,长河中的细浪。
可笑的是,二人双双爆卒,马春花却丝毫不以为异。同样是小人物,这位江湖女子心肠坚硬至斯,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徐铮最后的亮相是这样的:

“一个人飞步奔近,后面四骑马成扇形散开着追赶。但马上四人似乎存心戏弄,并没催马,口中吆喝唿哨,始终离前面奔逃之人两三丈远。那人头发散乱,脚步踉跄,显已筋疲力尽。”

文中「那人」就是徐铮: 他困兽一样,急躁、无助、失魂落魄、惶恐不安,却又不知道该找谁求助,更不知该如何向人求助。
和《爆裂无声》的主题一样,徐铮这种小人物的至暗时刻,往往先从「无声」开始。
这种「沉默」是指,不知道如何为自己发声,不愿意发声,不能发声。
多年后,我再次读到这段群豪将徐铮戏耍至死的场景,仍是莫名感伤。
 
其实,徐铮并不孤独,因为书中类似的小人物有很多。生活中的你我,其实也不是郭靖萧峰令狐冲这种大侠,也不是多隆明珠韦小宝这种高官。大多数的你我他,都和徐铮一样,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人物。
 
江湖中这样的小人物,本就不可胜数。
昨天是立春第三天,严寒仍旧笼罩了大地。
致敬那些为了春暖花开而奋不顾身逆行者,也唾骂那些带来寒冬的颟顸者。
徐铮们也许本可以不死的。
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
春天总会来的。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相逢在文字里,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我是非著名心内科医生孔较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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