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代的陇西天爷庙

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是陇西天爷庙鼎盛时期,庙里富有可见一斑。在川区拥有好水地三四十亩,成百亩山旱地,水旱地全都租给农民。庙院在租地时与农民签有合约,租地人按照合约的约定,每年中秋节前后,上缴租地粮食,川区地上缴小麦,山区地为杂粮。每到上缴粮食,租地农民口干舌燥驴驮人背肩挑的赶来,庙院道人满心喜欢手忙脚乱倒进准备好的粮仓,双方心情相差万里,喜忧各异。要是这年天气顺当,租地农民会提前缴纳,续签第二年合同,要是天气不好,租地户会推三推四,逼得庙院道人下乡催要,说出许多不是,但租地粮食一粒不会减免。

有一年,天旱的严重,渭河的水几乎被晒干,旱地里颗粒无收,过了八月十五,庙里不见租户上缴租地粮食,李道长坐不住,愤愤然的派出道人下乡催缴。

早上,我看唐爷董道拄着鞭杆出门,想着他们不好好在庙堂里添油烧香点蜡念经,这么早到哪里去化缘,岂不人家家门还没有开。正在思虑,一个熟人路遇问着两人,“唐爷董爷,这么早不歇着,拿着行当去哪里。”唐爷董道爽爽的叹了一声说,“你也知道,今年天旱,许多佃户没有来上缴庙院的租子,李道长让我俩下乡摧要。这不,早些动身能够见着哪些想出门避开的租户。”那个人忧虑着说,“今年的旱象严重,租种庙院地的一些人肯定缴不了粮食,你们下去也起不了作用。再说,你们庙院粮食那么多,看情况应该减免些。”唐爷听着这话有些生气,不满地说,“我们也可怜佃户,要是都不想缴,我们庙院吃什么,拿什么放舍饭。我们庙院和租户有着合约,他们借着粮食也要缴到庙里,否则,将租出的田地收回,想租种庙院田地的人多的是。”董道得意地说,“唐爷说的是理,庙里的田地人们争着来租,有人私下在道长哪里排了队,庙地可不缴皇粮呀。”那个人叹着气说,“还是你们庙院好,有那么多的好田地,不劳动,不上税,坐着收租子,不像我们,为吃食着急。”唐爷有些不平,斜着眼睛说,“再好也不如你们,在家有老婆伺候,我们却要天天伺候神灵。”

听着唐爷董道同路人的对话,我觉得路人说的全是实话,天爷庙的道人从来不去田地里干活,连菜园子的活都不愿意干,放出田地坐收租子,在房子里念念经,养的白白净净。当道人真不赖,像李道长,想吃什么有什么,不仅生活要比一般老百姓好,还有徒弟端屎端尿,偷偷积攒银子,怪不得贼人去抢,像爷爷所说,他是有东西可抢。

天爷庙道人的吃食可算陇西城里的上等,他们有三四十亩租出的水浇地,成百亩的山旱地,不缺白面,杂粮粜出,得来不少银两;有一亩多的菜园,不缺蔬菜;有信徒们不断给祖师爷脚底油缸里添倒的胡麻油,过着油如流水的年华,吃油好像用水,一般富裕家庭达不到。老百姓家平时招待亲朋好友,最好的饭食是一碗鸡蛋汤一盘子油馍馍,这还是烙下的油馍馍,油怕往里渗,用油破布在馍馍上抹几抹。天爷庙里道人平常吃的是油炸馍馍,锅里油和海灯儿里的油一样,不用操心。

我常跟着爷爷到李道长的房间去,那里有吸引胃口的好食品,能吃到油馍馍解去肚子里的馋虫。一次,我吃着油馍馍问哥哥,“咱家爷是陇西城里好人家,油和面吃完才去买,怎么天爷庙四五个竹船儿粮食装的满满的,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哥哥比我大几岁,知道庙里的事情多,笑着回答,“我的好弟弟,那算什么,这是脸面上的浮财,你不知道,庙院的白圆用罐子装着埋在地下,前些时候有贼人来抢李道,主要是奔着埋着的银子,不是去抢庙院的粮食清油。”我恍然大悟,吐了吐舌头。

天爷庙庙会主事全为陇西城里的富户和社会名流,这些人中除行善戒口几人外,大多数不是吃素的主家与省油的灯。他们用起庙院的钱,出手阔气,大方有余。

田大胖是县城里有名的豪绅,知道天爷庙油水大,千方百计争到主事位置。田大胖身材并不高,长的腰圆体胖,体重三百斤,进一般单扇门必须侧着身子。田大胖常常装腔作势,自当上庙里主事,用庙里的钱抽大烟进邪门,花天酒地,他家到庙里不足两里,还要来去坐滑竿摆阔,他能吃能喝,一顿吃三大碗肉菜喝两斤烧白酒,费用全由天爷庙承担。这一年正月十五的晚上,我爷爷喝的醉醺醺进了家门,前言不搭后语结结巴巴瞪着眼睛破口大骂起来我,“你这个笨蛋算啥人,知道吗,我们今日晚上吃的是十二起筵席,菜里有海参鱿鱼,你小子见过没有。”奶奶在炕上叹着气,小声地说是田大胖请了爷爷吃饭喝酒。

陇西的筵席每桌八人,爷爷说的十二起筵席是时尚待宾席面,有九盘九碗一十八个菜,外加四大菜,还有一盘点心。十二起菜肴是:拼盘、八宝饭、点心除外,有肘子、里脊、杂烩、丸子、三鲜、排骨、糟肉、扣肉、全鸡或腊驴肉,豆腐、粉条、白菜、炒辣椒丝或一些时令菜,醪糟汤、菠菜汤、烩焖干鲳鱼、炒香芹或其他时令菜,黑驴金钱肉,主食是花卷,油馍馍,浆水酸菜汤和刀切面。爷爷说喝的陇西城里上好的头锅烧酒,头锅烧酒是第一遍煮出的酒,浓度很高,喝多了自然醉的厉害。奶奶看着颠三倒四的爷爷,从他的口袋掏出两块缺棱少角的点心和一枚用金箔纸包着的大烟棒子,放在炕桌上,拨了拨顶着灯花的清油灯,吹灯睡觉。漆黑的深夜里,除了几声狗叫,一切安静,只有爷爷响亮的打齁声和嘴里冲出的酒气弥漫在房间。

天爷庙的经济支撑着道人的修行,支撑着庙里大小活动及方方面面的开支。清楚天爷庙的人知道,庙院的经济来源不少,收入颇丰。从土地上说,给农民租出去的田地每年可以收到七石多粮食,庙里求神药签祖师爷供桌前大缸里常年流着没有数字的清油,菜园子提供的蔬菜,粮食清油蔬菜除庙里的道人吃之外,还管着云游道人,还有天爷生日几天里放的舍饭。充足的食物,使道人稳坐庙堂不去化缘。暗的收入更多,而且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全是天爷圣诞几天里信徒施舍的银子。那几天,白花花银子滚滚而来,不停地倒进库里。有人计算过天爷庙一年收入,把粮食清油菜蔬加一起,起码达到五千两白洋。

每年的正月初九到十五,是天爷的圣诞。这几天,人涌如织,老百姓为一年生意的好转,田地的增收,家庭的平安,毫不吝啬的将银子奉献在天爷面前。道人们眼睛死死的瞅着施主进贡的银两,忙的不亦乐乎,主持李道长和其他天爷庙主事在年前开始一系列精心安排,要是嫌人手不够,在外雇佣七八个懂文墨的人帮忙。这几天,主持们各把一头,催着主办细心办事,认真数钱,唯恐出现纰漏。

天爷圣诞最重要最关键的地方在北院。北院这时支起一张大方桌,四周四人值守,全是脑袋清楚心灵手巧的道人和雇佣的记账人员,职责是记载施主们敬奉的钱数,四人各有分工,两个雇佣人员负责花名册登记,两个道人数钱,为了公开透明,每天收取的银元摆放在大方桌上,到了晚上才收起进库。看着施主们上交在大方桌子上一摞一摞闪闪发光的银两,所有人走过去多看几眼,羡慕天爷庙的富有。

看着道人们穿梭的步伐,喜笑颜开的面容,知道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李道长是天爷庙主要人物,穿着一身新道袍,脸上也不阴沉,露出见钱眼开的笑容,他在大方桌面前给慷慨解囊的大施主念叨着继续生财的语言,让施主们出财时感到心内安稳,吸引来年再次施舍。流进的银子确实不菲,究竟能有多少,旁人很难算出准确数目,很难知道银元今后的去向,即使是那些大施主,只要将银子从身上掏出,决不会操心去向,在天爷庙里能够把钱扔出去是施主最大的快乐。

我这年过了六岁,能独立的到天爷庙看天爷过生日的热闹场面,远远地看到大方桌上摆放着的银子,特别的激动,到了跟前,看着两个雇佣人员在账簿上记账,问哥哥,“天爷庙里收这么多银子,不知去干什么,道人们真是富有。这些钱为什么要分为两种账簿。”哥哥比我大几岁,清楚天爷庙的规距,悄悄地告诉我,“那么多银子还不是被庙里主持年年花光,两个账簿记载两方面收入,一个功德簿,一个礼施簿,两方面的钱有不同的用处。”听着哥哥说,我马上清楚了,知道凡来天爷庙参加佛事活动的信徒们,进了天爷庙的门,都得缴纳两种费用的一种,或者两种费用都缴纳。

来天爷庙的信徒,我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是抱着对天爷的忠心,从身上或袋子里掏钱的时候,是那样的显得大方慷慨,手都不抖动一下,把银子取出来后“啪”的一声放在大方桌上,看着记账把名字和钱数写在账簿,眼都不挤的愉快离开。施主要是一个人前往,往往左右一看,看周围有无熟悉面孔,匆忙摸出一块银元,交在收钱人手里,只听收钱人嘴里喊一声,“张三给天爷敬奉功德钱一块银元。”张三快速的离去。要是来的一群施主,他们一定会攀比交钱,只要前面的一人交三块银元,后面的唯恐比前面的人交的少,最少放下三块银元。有的施主看着别人交了几块,决不会比别人少交,有些人一年里确实挣了钱,在大众场合中要拿出来摆阔,专门在人多的时候交钱,拿出的钱比别人多的多,李道长看到后当然高兴。有些人为了自己脸面,有些人是来还愿,忍着心里的疼痛,交钱像割了身上的一块肉,但是不来怕厄运降临在头上。交钱的施主,都真心实意,有的一掏十来块银元,毫不犹豫的放在大方桌上。官宦人家富裕人家,来的时候常常是全家人,他们走到大方桌前,彬彬有礼向着管礼簿的人问一声好,大度的掏出几块银元,还说一句,“咱们是祖师爷的后人们,祖师爷保佑着一年里平平安安,财源旺盛,要是给先人舍不得掏钱,把钱去给什么人好呢。”李道长会在这时候因势利导,迎着信徒的语言说,“说的好,祖师爷会保佑你们家财源更加旺盛。”这种言论施舍的人听到后很感动,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来给天爷过生日。功德钱礼施钱是自觉自愿缴纳,交来的钱在替天行道,交钱人功德无量,能保子孙们平安昌盛,有求必应,发福发财。

祖师爷生日的这天,跟会的有官吏、绅士、小姐、太太、商人,还有普通的老百姓,他们蜂拥而至,个个慷慨地掏腰包解私囊不知道心疼一年挣得的银元,银子咣当咣当一掷在大方桌上面,银元迎着太阳的光芒,熠熠闪着银光,信徒们心灵带着无限希望。

到天爷庙跟会的穷人还是占绝大多数,他们辛辛苦苦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劳作一年收不了多少粮食,到天爷庙来的目的是为祈求家里平安。年年望着年年富,年年穿的没裆裤。即使是这样,他们收获的粮食还是值不了几块银元,粜出去一百五十斤小麦才能得到一块银元,用一块银元求一求天爷,碰碰来年的运气,用一百五十斤小麦血汗的代价保来年风调雨顺家里事事如意。有些人和孩子们到这里来是看热闹,他们不会去天爷面前跪拜和烧香。四方云游的道人来这里目的是交流和随便的吃到一口热饭。

天爷庙在这几天还要念经,道人们在坛上念三天三夜的经卷。念经是道人们最苦的差事,在坛上坐的端正,念的时候一丝不苟,一天三顿饭换着下坛吃,其余时间在坛上念经,他们念经精神抖擞,让人们感到对天爷那颗赤诚的心。

天爷庙财务收入有数目,但是支出没有一定的数字,从来没有人监督钱财的去向,看着北院大方桌子上的账簿,记账先生袖筒里筒着发了黄的账单,上面能够辨别出收入的数字,看着这些用白改连纸装订起来密密麻麻的数字,到头来却是一纸没有任何作用的空文。庙里道人有吃有穿,施主过后回到家里,没有人去追根问底功德钱礼施钱的去向,天爷庙从不公布账目上钱财的来去,可见天爷庙管理的混乱和监管的缺失。掌管天爷庙钱财的主持隐藏在黑暗角落里,一个个是一颗乌黑的心,他们的良心是几斤几两谁都不清楚,良心可能在利益的面前全被狗吃了,即使有着千手千眼佛也看不清楚丑恶的嘴脸,信徒们谁还能记得大方桌上账本上银子的数字,那些账本到一定时候和祭天的黄钱纸祭奠鬼魂的白钱纸一样,一块儿拿去烧掉,这是不是叫做毁尸灭迹,只能让祖师爷在天上判断。

要是遭了灾年,天爷庙有规定给穷人放粮,粮食拿出来给穷人补助一些,还有一部分的老百姓在生月里缺些粮食,庙里也乐意借出,到了天熟后,借粮的人不仅要还回同样的粮食,还要交一定的利息粮,借粮的时候,庙里要看借粮的对象,看到底有没有偿还能力。至于庙里收来的钱,决不会借给任何人,这是庙里特有的规定,可是到了后来,庙里的钱还是被管庙的主持拿走,发展成家庭事业。像周老虎,当了庙里的主持,钱基本上他说了算,别的人不敢啃声。

神到底灵验不灵验暂且不说,让穷苦的老百姓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为了求告苍天,真心实意付出的真金白银背后却上演着一幕幕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周老虎以前家业并不怎么大,后来瞅准天爷过圣诞的良好机会,在后面拉票竞选当上主持。周老虎精明霸道,与李道长联合,把天爷庙经济掌握在手,借着信徒给神灵施舍的钱财,很快爆发起来,用天爷庙的功德钱礼施钱,办起家里的酱菜园,买进北渭河边上“肥地园”三十亩上等水浇地,“肥地园”的水浇地谁占有,谁就是陇西的第一大商户。他在渭河边上建起一盘水磨,在家屋旁边建立一处水烟加工坊,修缮了家里带有过厅的四合院,组建拥有五匹骡马下四川中坝的运输队伍。周老虎是典型的靠着天爷庙起家的富豪,没有几个年头,一举成为陇西城里出名的暴发户。

天爷庙不是所有道徒生活富裕,看来世界真的不怎么公平。贾家奶奶和蔡家奶奶是庙院守候道姑,没有固定的来源,生活基本靠上门化缘和布施,凭借庙里泥神的面子和恩慈乞求肚子的温饱,生活拮紧矛盾倍生,争斗不息,每当心烦生气,就东家长西家短的搬弄是非,开始斗嘴骂仗,以此发泄内心的冤枉,她们的愤恨由生活引起。蔡家奶奶哭诉着说,“我没有祈求和梦想这一世富裕发财,只是想好好敬奉佛祖,来世有个好生活。”看来她们在天爷庙里是为了来世,眼前贫穷不怨天尤人,前世做了错事,才要受这种苦难。

天爷庙不是永远兴旺,后来也慢慢走向衰落。天爷庙墙外菜园子角落里,原来修建的两间泥土破干房,是为看菜的小王道避风遮雨,小王道还了俗,再也没有务劳菜地的人,道人们推三倒四,胡乱种些普通的菜蔬,够吃就行。两间破干房闲置,被一帮乞丐占住,乞丐是可怜人,庙里道人和庙会主事知道撵不走,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

天爷生日也是庙里进行慈善活动的时候,庙里给乞丐放舍饭,穷人和乞丐在晚上往往吃一碗,还要多舀一碗第二天早上吃,年轻乞丐生冷不管,即使是冰的,吃在肚子里没有多大问题,年岁大体弱肚子不好的,绝对不敢那样去吃,他们会用三块石头支起灶头,随处取一把柴禾,把剩饭烧热吃,有时热饭的乞丐一多,到处冒烟。放舍饭是乞丐最好的时候,他们吃罢舍饭尽情玩耍,有的身上还有讨来的钱,玩几下赌博,算是过年。十六以后,乞丐没有了舍饭,肚子一饿,就到城里去星星点点的要些残汤剩饭,人们年还没有过完,看到乞丐,给些吃食打发。

各人有各人活法,乞丐们也有一定的生活渠道,他们在天爷庙不会闲着,只要一看到施主给神佛献上贡品,还没等到道人收拾,就像老鼠和黄鼠狼一样提前偷走,道人们不能为这事而去指责谩骂。即使这样,乞丐们还是很难维持肚子饥饱,还得拿起打狗棍青破瓦碗沿门乞讨,填饱肚皮,延续生命。

乞丐们乞讨时连成一帮,步伐声音一致,到了家门,首先把打狗棒支出来,防止猛然从大门里扑出的狗,接着是“爷爷奶奶爸爸阿姨,给上一点”的唱词,看见家里有人,硬要等着主人给一口饭吃,不给时一直在门外大喊大叫,不予离开。要是家里没有主人,只要门开着,闯进院子,见什么拿什么,然后把东西变卖出去。乞丐们天天吃着不掏钱的饭食,随手拿能换钱的物件,住着不结账的店,一天一天过着活着。他们一无所有,身边只有一根打狗棍和破瓦碗,没有嗜好和奢望,有时玩几个柴草钱,活一天算一天。

乞丐最担心有病和快到不行的时候,这些事随时随地的发生。有一天,奶奶正在做针线,突然,跑进来一个小乞丐急呼呼的说,“奶奶,我们一块儿要饭的李掌柜一直在打摆子,看来今天扛不过去,你快去看一下。”奶奶是行善人,即使是乞丐,她能帮忙的还要帮,听着李掌柜不行了,急忙问,“你说清楚一些,李掌柜到底怎么一回事。”小乞丐说,“人发烧了七八天,一直不停地打摆子,现在昏迷了。”奶奶急忙端了一碗蜂蜜水,快速来到土房,看着昏迷的李掌柜给嘴里灌,李掌柜已不能下咽,蜂蜜水流在两边脸颊上。李掌柜就这样死在烂砖头围起的草铺里,庙院还好,给李掌柜施舍了一张竹席,几个乞丐把他埋在北城壕。

李掌柜是陇西城里一家富汉的后代,自从染上大烟,把一大半家产抽成了大烟,之后又参与赌博,成为陇西城里有名的烟鬼赌徒,到头来弄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很自觉的拿起一根打狗棍,端起讨饭碗,在讨饭中虽然自封为班长,还是没有能够逃脱饥寒交迫被死神叫走的命运,他会在阴曹地府里遭到亲人们的唾弃和清算丢失家业的旧账。

来源:董显儒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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