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繁华多笑语 惟我空余两鬓风
城市到处飘着康乃馨的清香,朋友圈全是爱心满满的祝福语,见证着一年一度的母亲节又到了。小女儿蹭到我身边,轻轻对着我说:“妈妈,母亲节快乐!”,此刻,被她的话暖到,有点感动。说真的,其实我快乐的时候并不多,每天忙忙碌碌,生活琐琐碎碎,我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骡子,整日围着家庭这个磨盘打转,心力交瘁。
有人也许会说,孩子不就是你的奔头,家庭不就是温暖的港湾吗。假如人生只有这么点简单的要求,那快乐也许容易得多。对于一个不甘心活得没了自我的女人,其辛苦程度自然比一般人多多了。这两年坚持写稿,也赚取了点稿费和名气,可就是没了年轻时的欢欣感动。难怪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啊,来得太晚,快乐也就没那么痛快了”。想来还是有几份道理的,当你历尽人世苦痛,看清生活真相,这些光环所带来的快感其实真的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了。
依旧每天起早去菜市场买菜,与小贩讨价还价,提醒她们别缺斤少俩,想想自己原来也是市井的这么厉害。看着她们之间今天你帮我卖菜,明天我给你守摊,真的好有爱。突然想到,假如我也是个练摊的菜贩,是不是也会收获这些真挚质朴的情谊,简简单单,舒舒心心。可我除了会写点字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其它强项。写作是寂寞而清冷的,所以爱上文字的人注定孤独,大抵也是命数。
初来乍到这个城市,没有人际关系,没有家人朋友。然后我又很懒,懒得去经营人脉,懒得去花时间交友,觉得那是年轻人的热衷。喜欢闲来听听音乐,发发呆,和大宝一起沿着城市的风景线走路,很安宁,很自在。“赏心只需三两枝”,住在心里的几个知己,偶有联系,这种感觉也不错,平平淡淡才是真,淡淡的人或许更长情。
于不知不觉中开始了念旧,喜欢听故人叫我的名字,而不是xx妈,xx老婆,我觉得那一声声叫唤充满着浓郁的感情色彩,很享受。我说过,孩子大了,我是要回乡的,可又隐隐担忧,当我容颜迟暮,白发苍苍之时,真能回得去吗?可还有人会记得我呢?感叹青山留不住,终究东流去啊。
每次回乡,总听父亲提起,又在什么时候,xxx很突然很意外的走了。我总能惊呆半天,想起她或他在世时的音容笑貌,心里不禁感慨万千。清明上山扫墓,一路爬山很辛苦,但总不忘仔细看看这些墓碑,看看这些记录他(她)们从生到死的点点文字,想想他(她)们生时的模样。突然想起一句词:尘归尘,土归土,人间繁华不过红粉骷髅。
也是,浮生同过客,谁又不相同。
走在罗岭的街头,大都找不到童年时的痕迹了。我的母校——罗岭中学,曾经白墙黛瓦的教室,已被一幢幢楼房代替了,教室前那一排稀疏的松树,早已不见了踪影。校门口搭起的混饨摊,那只卖五毛钱一碗的混饨呢?恐怕再也吃不上了哟!日新月异的时代,与时俱进的改革大潮,还会让什么不再改变。我们只能喃喃吟诵着木心的《从前慢》,抒发着我们回不去的时光: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 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多么美的诗,多令人怀念的光阴,像我儿时躺在花草田里看过的钴蓝的天,像我在一堆枫叶中做过的梦,如今只剩怀念了。
游游荡荡中,在街头碰到了我久病的四姨,她的消瘦让我一时差点没认出来,这个有着我妈相似面貌的老阿姨,那一刻,让我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抓住我的手说:“孩子,你回来啦!"我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的点点头。忆起妈妈初病时也是这样站在街口,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睛一亮,抓住我的手说:“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彼时情景再现,无语泪先流。我该怎么安慰您啊,我的亲人,我唯有掏出身上仅有的钞票塞进您手里,一再嘱咐您要多补充营养。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安慰显得苍白,流泪更怕给您增加心里负担。人类在巨大的疾病和灾难面前,只剩下苍凉。
母亲去了天国,已有十几个年头了,时光真如白驹过隙,转眼我也是华年不再,只有忆起时才感觉恍如昨日。那个晴朗的秋日午后,我终生也忘不了。她就像一朵在枝头待累了的蝴蝶花,翩然落进了尘埃,在我眼里,她依旧是美的如此惊心,像花儿谢了明年还会开。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假想,你终归长眠了,从此我再也没有闻到过你的气息,只有飘渺的回忆偶尔在眼前回荡。我知道我已无力挽留您渐行渐远的身影,只有在某个特殊的日子把您想起,连同我快乐的童年,以及在罗岭的那些旧时光。
我不知道离别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凄凉,我不知道说声再见要这么坚强。如有可能,我愿用一切,换您岁月长留。时至今日,如果世上还有一个妈在,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人间繁华多笑语,惟我空余两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