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丛花·咏并蒂莲》赏析

《一丛花·咏并蒂莲》
【清】纳兰容若
阑珊玉佩罢霓裳，相对绾红妆。藕丝风送凌波去，又低头、软语商量。一种情深，十分心苦，脉脉背斜阳。
色香空尽转生香，明月小银塘。桃根桃叶终相守，伴殷勤、双宿鸳鸯。菰米漂残，沉云乍黑，同梦寄潇湘。
这首词吟咏并蒂莲，形神兼备：并蒂莲花开了，犹如刚刚跳过舞后玉佩阑珊的美人，两朵莲花盘绕联结在一起。微风摇动，藕丝相连，在夕阳下，窃窃私语，含情脉脉，如同凌波仙子般美丽动人，怎不叫人心生怜爱！明月之下，银塘之中，散发着醉人的清香。池中莲如同桃根与桃叶般姐妹情深，永不分离，又有殷勤的鸳鸯游来做伴。即使风云变幻，花瓣凋落，也会像娥皇、女英般共同进退，生死不弃。
咏物之词，是纳兰的强项，这首词，纳兰歌咏并蒂莲，所谓并蒂莲，也就是并排生长在同一个根茎上的两朵莲花。后人有用并蒂莲形容相亲相爱之人，并蒂莲也是祝福的花朵，常形容天长地久。
在纳兰的笔下，并蒂莲更显得超凡脱俗，“阑珊玉佩罢霓裳，相对绾红妆”这句词中有几个典故需要点名出来，首先“阑珊”是凌乱、歪斜的意思，是纳兰化自李贺的《李夫人歌》：“红璧阑珊悬佩，歌台小妓遥相望。”而后面的“霓裳”则是取自唐玄宗时期的一首歌舞曲《霓裳羽衣曲》。
并蒂莲就好像是两个相对而视、含情脉脉的人刚刚跳过舞蹈，此时有些歪斜地相互依靠，站在那里。将并蒂莲拟人化，而且还将它们形容为舞者，纳兰的词的确是有与他人不同的过人之处。
“藕丝风送凌波去，又低头、软语商量。”依然是拟人的写法，将并蒂莲描写得如同高贵典雅的仙子一般，在微风吹拂下，她们似乎是在窃窃私语，聊着女儿家的心事。令人看到后，心神荡漾。
咏物词虽然是写物，但实则是写情。这首《一丛花》也不例外，看似是写并蒂莲的美丽芬芳，但实则是纳兰要借并蒂莲来写出自己内心的忧伤和思念。在上片前两句赞美并蒂莲之后，最后一句便是忍不住流露出心声：“一种情深，十分心苦，脉脉背斜阳。”
情深之人自然心苦，这点纳兰是最有体会的。借着写并蒂莲的柔情相守，写出自己心情的苦闷。下片的描写有些峰回路转，不再是描写并蒂莲，但依然是淡然的笔调，通过写景，表达内心。
“色香空尽转生香，明月小银塘。”明月之下，荷塘看起来十分空灵，并蒂莲的芬芳在空气中蔓延，让人嗅到后，心里舒缓。写完并蒂莲，写完荷塘，纳兰又写了桃树：“桃根桃叶终相守，伴殷勤、双宿鸳鸯。”
在这首词中，不论是并蒂莲，还是桃树，或者是之后的鸳鸯，无不是一双一对，这与孤单的纳兰比起来，幸福很多。而纳兰也正是看到它们的成双成对，更觉得自己的孤单如此寂寞，这首词便是为此而生。
“菰米漂残，沉云乍黑，同梦寄潇湘。”在词的最后，纳兰用“潇湘”这个典故，写出娥皇女英的故事，用娥皇女英的痴情，暗示自己对爱情也是痴心不改，共同进退，与爱人相知相守的决心。
这首词虽然格调不高，但它以咏物抒深情，咏物之间而情则愈浓，读来令人回味无穷，艺术上也不乏可取之处。
①并蒂莲：并排长在同一茎上的两朵莲花。
②阑珊：零乱、歪斜。李贺《李夫人歌》：“红璧阑珊悬佩，歌台小妓遥相望。”霓裳：即《霓裳羽衣曲》，唐代著名舞曲，为开元中河西节度使杨敬忠所献，初名《婆罗门曲》，经唐玄宗润色并制歌词，后改用今名。传说中亦有唐玄宗登三乡驿、望女儿山及游月宫密记仙女之歌，归而所作等说。
③绾：盘绕，系结。
④软语：体贴温柔委婉的话。
⑤银塘：清澈明净的池塘。南朝梁简文帝《和武帝宴诗》之一：“银塘泻清渭，铜沟引直漪。”
⑥桃根桃叶：桃叶是晋王献之爱妾，桃根是桃叶的妹妹。王献之《桃叶歌》：“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又，“桃叶复桃叶，桃树连桃根。相怜两乐事，独使我殷勤。”
⑦菰米：菰之实。一名雕胡米，古以为六谷之一。
⑧潇湘：指湘江，因湘江水清深故名。相传舜二妃娥皇、女英没于湘水，遂为湘水之神。这里借二妃代指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