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国勇|亦师亦父一生情(散文)
施道莲老师是我的文学启蒙老师,也是我的初中语文老师。
由于家贫,初中没有毕业即辍学在家,百天聊赖之中想到读初中二年级时教语文的施老师曾经写过一篇评弹,发表在当时的《天津文艺》上,轰动一时。奔着名利之心,写了半个月,模仿当时非常风行的小说《棋王》,写了一篇《少年棋王》,骑自行车送到了施老师家,请施老师为我修改作品。
没有多久,我再到施老师家中时,他从抽屉里拿了一个“河南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的信封,从中抽出一张信笺递给我看。一纸娟秀的字体进入我的眼中,针对我写的这篇《少年棋王》提出了很多中肯的意见,并建议“作者”多读书,多写作,才能在文学创作中取得成绩。信末落款是“郑克西”。我问郑克西是何许人也?施老师说,是个大作家,现在是河南省文联主席。
原来,施老师在我们淮阳县公路宣传队工作时,曾经和下放到曹河林场劳动改造的河南省文联主席郑克西有着非常深的交往。后来,郑克西平反昭雪,再次回到了工作岗位。施老师把我写的《少年棋王》寄给了郑克西主席,请他拨冗提出修改意见。没想到郑克西真的回了信,还提出了很多建议。这让施老师非常高兴,他踌躇满志地说:“看到没有?写文章交的朋友,不分官大官小,大家都以朋友相处。你好好写文章吧!我相信你能写好成绩来!”
现在看来,我的这篇《少年棋王》的小说确实写得非常幼稚,登不了大雅之堂,但是,施老师却觉得非常珍贵。接到郑克西的回信后,我们两个又骑自行车到了淮阳县的新站镇,去请教当时已经在河南文坛崭露头角的作家孙方友。当我们两个到了孙方友家时,恰遇孙方友去了郑州,孙方友的夫人又热情地把我的这篇《少年棋王》评点了一番,也同样给了我很大的鼓励。让我记忆最深刻的是从新站镇回返县城时,我和施老师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分别拽着一辆大篷车的后车厢,一路快如疾风,形如闪电,现在想来依然回味无穷……
没有多久,我就参加工作到了淮阳县安岭供销社上班。工作之余,我又写了一篇像“散文”的文章通过邮局寄给了在学校任教的施老师。没有多久,就接到了施老师的回信。他在信中说:“你的文章又像散文,又像小说,写得非常好。写小说要注意'文章似山不喜平’,写散文呢,要注意'形散神不散’,这两点把握好了,文章就能写好了。”
这种评语,当时对我确实是非常大的鼓励。现在看来,老人家这句“又像散文,又像小说”的评价,正是诚恳的批评。但是,让我收获最大的,是在他信中的两句话:“文章似山不喜平”、“形散神不散”。也就是按照这两句话,我慢慢地琢磨着写文章,陆续发表在人民日报、中国纪检监察报、人民文学、钟山、十月等重要报纸和重要文学刊物,几十年来,还市场化出版了四本散文集、三本长篇小说、十本刑侦小说集和近三百集的电视连续剧剧本,并光荣地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由于理论水平有限,朋友们问我写作的窍门时,往往总结不出经验来,只好拿施老师的这两句话来搪塞,却被不少朋友哂笑。
在日常工作的生活中,施老师更像一位慈爱的父亲,一直关爱着我,当我的人生遇到困惑时,总会对我进行及时地解疑释惑,更像是一位精神导师。1991年春天,女儿刚刚出生没有多久,因为家庭琐事我和老婆闹起了矛盾,一时间鸡飞狗跳的,不可开交,气得老婆回娘家住了几个月,我赌气也不去叫她,两个人相持不下。施老师听说后,特意从乡下来到我家,告诉我说:“不是冤家不作父子,不是对头不做夫妻。年轻人想像着美好的婚姻生活没有问题,也要正视生活中出现的矛盾。”施老师一句话解决了我心中困惑已经很久的问题——在对离婚和不离婚进行选择时,我一直没有说服自己的理由。对施老师的话可以这样理解:夫妻之间,不可能不产生对抗行为,不可能不产生矛盾。所以,对抗和矛盾不是提出离婚的理由。
于是,我顺着这个思路去寻找解决的办法。首先反思了自己在夫妻矛盾中应该承担的错误和责任,尔后,就去岳父家向妻子表示了道歉,把妻子接回了家。
在我的生活遇到困难的时候,施老师总会及时向我伸出援手,久而久之,在很多方面就有了依赖心理,有困难了也愿意向施老师诉说,施老师听到后,总会想办法给予我帮助。2003年秋天,我母亲去世。当时,国家还没有推行强制火化,大家依然信奉的是“入土为安”的老道理。作为拥有城市户籍不拥有土地“城镇居民”,只能到农村为去世的母亲购买坟茔用地。跑了一圈,把坟茔用地的价格摸了底,大概需要三千元钱。现在看来,这个价钱并不高,但是,那个时候,三千元钱却是我那个贫穷的家庭的天文数字。没有办法,我跑到施老师家,把困难告诉施老师,请施老师在他们村里给我寻一块便宜的坟茔用地。施老师把我领到一块土地前,对我说:“这是我在村里申请的坟茔用地,找人看过风水了,非常好,你使用吧!”
施老师没有给我提坟茔用地的价格,回到家中和姐姐商议时,姐姐说:“施老师对你的恩情天高地厚,不是一处坟茔用地的价格能弥补的,建议你不要提。今后,要好好地z在施老师面前尽孝!”
就这样,坟茔用地的价格我和施老师之间从来没有提起。
施老师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民作者,其创作成就难以称得上“作家”二字。一直在农村村办小学当语文老师,偶尔的也会抽调到乡镇办公室写上一段材料,到退休依然是老师身份。可以说,在仕途上一无所是;在经济上,更是一塌糊涂,现在依然过着非常清贫的日子。但是,因为人格的力量,他在淮阳县的老一代作者队伍中,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从没有和人红过脸,给予别人的全是关怀和帮助,只是奉献,不求回报。在淮阳县的老一代“作家”群体中有着非常高的威信和影响力。
在我文学创作的道路上,在我的生活中、工作中,淮阳县有几个“老作家”都深深地影响了我,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曹河的张宜举,写儿歌的;柳林集的柳振义,写散文的,据说还是个武术老师,他在安岭镇中学当教育的时候,我去向他求教过;县博物馆的霍进善,写散文的,后来逝于一场轰动中国的官场谋杀;县文化馆的杨复俊,写传奇文学,在中国研究伏羲文化方面层面,有一定的地位;县文化馆还有个骆崇礼,是写歌词的;县文联主席吴光亮,写评论的,是个仁厚的长者。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和这些“老作家”交往时,只要打出“施道莲的学生”招牌,他们都会对我另眼相看。
这其中,有一件事让我难以忘怀:1990年春天,我和老婆度蜜月旅游,订好火车票准备出发的时候,被人告知要带着结婚证。否则,遇到警察查房,很有可能遇到麻烦。为此,我们两个匆匆忙忙赶到户口所在地城关镇政府打结婚证,被告知要经过一道婚检程序才能发证。如果走婚检程序去办证,显然会影响这次蜜月旅游的时间安排。正在为难的时候,我想到施老师说有个写小说的作家叫李乃庆,在城关镇当党委秘书。所以,我就冒昧地敲了他的办公室门。听我自报家门说是“施道莲的学生”后,李乃庆什么也没有说,带我去了办证处,顺利地为我们办理了结婚证,还免费领取了一大堆的避孕用具、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