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垦:【村歌】(电视剧本第二集)

村歌(电视剧本第二集)

牛垦

【作者简介】:牛书强,笔名牛垦,生于1948年12月12日,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编剧专业,曾在宝鸡市话剧团任编剧,现为宝鸡市艺术创作研究室专业作家,副研究员,《炎黄》杂志常务副主编。曾在省内外文学刊物发表《桃柳榆》系列中短篇小说三十余篇及数十篇散文、随笔等。在《剧本》、《新剧本》、《当代戏剧》等戏剧刊物发表大型剧本《情同骨肉》、电视连续剧文学剧本《秦穆公》、小品《猫腻》、《百元假钞》等十多部。作品曾在全国、省、市多次获奖,其中《猫腻》荣获中国剧协全国百优小品大赛一等奖;《百元假钞》荣获中国曹禺戏剧文学入围奖、北京市庆祝建国五十周年佳作奖。大型话剧《家贼》荣获陕西省戏剧创作一等奖,连续演出140余场,获陕西省文化厅嘉奖。系中国作家协会陕西分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陕西分会会员。

连绵起伏的凤凰岭,一座座流水环绕、绿树掩映的小村庄,慢慢溶入片头歌:

流水环绕,

绿树掩映,

我的小村庄;

村里的人村里的事,

让人欢笑让人抹泪,

让人怎能不思量……

溅落几多星辰,

升起几多朝阳,

我的小村庄;

理不清的恩恩怨怨,

道不尽的涩酸情肠,

让人怎能不吟唱……

第  二 集

27

西府县城毕竟是县城,人流熙熙攘攘,商栈一家连着一家,高音喇叭里唱着革命样板戏,机关单位的大批判专栏办得红红绿绿。

柳絮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行,不停向人们打问着。

在人们的指点下,柳絮终于找到了县农科站。

地方找到了,柳絮却怔了下来,不知如何是好。

思忖半晌,柳絮走进农科站对门的一家商店,向一位老点的男售货员探问。

男售货员:“……你问的是梁技术员的爱人?她可是县城的名人,县剧团的名角儿,常演阿庆嫂,嗓子蹦儿亮,扮相也不错,人嘛……一两句也讲不清,就住在农科站的家属院里。”

28

农科站家属院象个大杂院,一排排单间房,拥挤陈旧。

柳絮探头探脑,挨个数着一家家门上的门牌号码。

在一家单扇西式门前,柳絮站住了。

门紧紧关着,隐约听得见里面有男女的窃窃笑声。

柳絮犹豫良久,毅然上前敲门,说笑声嘎然而止。半晌不见人影,也不见开门。

柳絮:“阿姨,请开开门!阿姨,请开开门……”

门终于磨磨蹭蹭地开了一道缝,伸出一张鬓发凌乱的漂亮脸蛋,正是在自家院里见过的那个女人。

漂亮女人蹙额问:“你找谁?”

柳絮:“阿姨我找你。”

漂亮女人一脸不悦:“说,啥事?”

柳絮:“阿姨,我想进去说。”

漂亮女人沉思一瞬,闪开身子,让柳絮进去。

柳絮进入,发现床上坐着一个男人,脸白白的,头发黑油油的。

漂亮女人催促:”有啥事快说。”

柳絮到底稚嫩,原来把想说的话组织得好好的,现在开口,却不禁有点慌乱:“阿姨,梁技术员是好人,乡亲都夸他好,你……你不要与他离婚……”

漂亮女人不耐烦了:“你是干什么的?谁让你来的?”

柳絮:“我家住在柳家川,梁技术员蹲点住在我家……”

漂亮女人立时变了脸,不由分说,把柳絮住外推:“老娘的事让你屁孩子管?他好你嫁他去!告诉姓梁的,老娘把对象都找好了!”    门砰地在柳絮的背后关上,里面响起一阵狂浪的笑声。

柳絮气得呆怔怔的,她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柳絮气着愣着,便感到委屈窝火,也不知是为梁栋委屈窝火,还是为自己委屈窝火,气着愣着,便想哭,又怕哭出声来,捂着嘴,高脚低步,踉踉跄跄往外跑去。

29

人流依然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柳絮泪眼婆娑地挤了过去,引来无数闲人诧异的目光。

县城外的公路上,柳絮强忍着夺眶欲出的泪珠,匆匆急行。

乡间的小路上,柳絮强忍的泪珠再也忍不住了,滴哒滴哒,滴哒了一路……

30

柳絮踉踉跄跄推开自家房门,一头栽在自己小炕上,忍不住伤心的哭了起来,也不知是为梁栋哭,还是为自己哭。

柳絮伤心地哭着哭着,忽感到有人关贴的抚她的头,抹泪一看是梁栋。

梁栋笑着说:“娃娃家,正是天真烂漫时,还有啥伤心事。”

柳絮一时木了,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梁栋:“我要搬出去住了,感谢你和你母亲的关怀和照顾。”

柳絮一下子坐了起来:“为什么?”

梁栋笑笑:“不为什么,我想搬到实验田去住,在那里观察实验情况方便些。”

柳絮脖子一梗:“你是听到什么闲话了?胆小鬼!”

梁栋一愣,生硬地笑笑:“还是搬出去的好。”

柳絮:“你想搬出去就搬出去,没人拦你。不过,有句话我要讲给你。”

梁栋:“那就说呗。”

柳絮:“你跟你爱人离婚吧!”

梁栋一下不吭声了。

柳絮:“我到你家去了,原想把你俩说合,没想到她不是个好女人……”

梁栋脸色苍白。

柳絮:“她有多美?再美心没放在你身上也是白美!世上的好女人多的是。”

梁栋沉吟半晌:“我的事我会妥善处理的。”

31

梁栋背着自己的铺盖卷,走出了柳家院。

梁栋背着铺盖卷走过村巷。

背着铺盖卷的梁栋此时又成为村人议论的话题。

一个吸溜溜喝着稀饭的男人:“咦,怎么搬出去了?身正不怕影子邪,脚正不怕鞋歪嘛!”

一个纳着鞋底的女人:“不搬出去能行吗,那是遮人眼哩!”

吸溜溜喝稀饭的男人又美美喝了一口,拿腔拿调地唱道:

胡翠莲来好羞惭,

悔不该门外做针线,

那相公进门有人见,

难免得有人说闲言……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32

实验田,柳絮和一帮社员在棉田锄草。

锄到地头,生产队长模样的人喊道:“大伙休息一会。”

有人抽烟,有人玩扑克,有人在掐草梗儿下棋。柳絮感到无聊,便向实验田旁的草庵子走去那是梁栋的住处。

走到草庵,柳絮叫道:“梁技术员”见没人应,便揭开草门帘,里面的景况让柳絮心酸:一个旧铝锅,一个掉了漆的旧煤油炉,木板上放着半块干裂的馒头。

柳絮把梁栋来不及洗的衣服、被单归拢在脸盆里。

柳絮把脸盆里的衣服、被单端在水渠旁洗了起来。

这又引起众人的指戳和议论。

33

柳家灶房,柳母做好了饭,盛了两碗,放在桌上,又拔了两双竹筷。

柳絮找了个大碗,将饭往碗里盛。

柳母:“絮絮,饭都盛好了,你还给谁盛呀?”

柳絮:“我想给梁技术员带点。”

柳母不悦:“你个姑娘家疯跑啥哩?少给我往试验田去!”

柳絮:“我咋是疯跑哩,在试验田里干活的男男女女又不是我一个。”

柳母:“干活还给人家带饭?”

柳絮:“带点饭你就心痛了,梁技术员背家离舍的啃干馍馍你就不心痛?带饭的也不是我一个。”

柳母:“人家带让人家带去,我没义务给他做饭。”

柳絮赌了气:“你不做你莫做,我不吃,把我那份给他。”

柳絮果然把大碗里的饭倒进锅里,又将自己那碗饭全然倒进大碗里。

柳母气哭了:“你不听我的话,迟早会出事的。”

柳絮也气哭了:“我倒要睁大眼睛,看能出个啥事?!”

34

柳絮提着饭,气呼呼向试验田走去,走在半途,大队主任柳金魁站在路中间把她挡住了。

柳金魁黑着脸:“你回去!”

柳絮铁着脸:“就不回去,我有走路的自由。”

柳金魁冷笑笑:“有自由也不行,告诉你,上级来了指示,让姓梁的停职检查。”

柳絮甚震惊:“为什么?”

柳金魁嗤之以鼻:“为什么?为什么你清楚!”

柳絮锐叫:“我不清楚,我怎能清楚?!”

柳金魁往地上唾了一口:“柳家川的人都让你丢尽了!”气呼呼扭身而去。

柳絮愣了半晌,又向试验田走去。

35

柳絮跑到试验田,梁栋正专注地给棉棵棵打群尖抹芽子,棉枝上挂满累垂的小嫩棉桃。

见此情景,柳絮反而不好问了。

梁栋却恬恬淡淡地开了口:“我知道你为啥来。上级让我停职检查。”

柳絮心里很沉重。

梁栋:“无职一身轻,还是不当的好。我还是爱我的老本行。”

柳絮心里很难受。

梁栋:“我离婚了。日后就跟这些不会说话的绿苗苗打交道,省心得很,悠哉悠哉。”

柳絮哽哽咽咽:“就知道悠哉悠哉,就没问为啥让你停职检查。”

梁栋:“当然问了。可笑,还牵连上你。”

柳絮:“你就没申辨?”

梁栋:“当然申辨了。上级说,这事还得调查落实,”

柳絮:“只要调查落实就行,到时我有嘴会说,假的真不了。”

梁栋到底是个不谙世道的书呆子,颇自信地说:“当然假的真不了。不当工作组员和技术员都行,只要能把事情弄清楚,我相信党组织。”

36

手抚棉株,梁栋心不在焉,他神情悒郁,心事重重,一种隐隐的苦楚在折磨着他。

柳絮跑来问梁栋:“梁技术员,上级没派人来调查落实?”

梁栋期盼地:“我想快来了吧……”

37

肥硕的棉桃在秋风中摇曳,有的己裂开嘴儿吐出洁白的棉絮。

玉带河两岸,高粱红,糜子黄,正迎来丰收的季节。

这一派丰收景象末能给梁栋带来喜悦,他心情烦躁,人变得更憔悴更消瘦了。

柳絮又跑来问梁栋:“梁技术员,上级怎么还没派人来?”

梁栋呆怔怔地。

38

收获后的田野显得空荡荡的,拔去了棉杆,辛勤的农民正在播种小麦,播种来年的希望。

寥阔的天际,一列大雁正在鸣叫着南飞。

柳絮走向试验田的茅草庵。一场纠缠不休的是非烦恼,使岁月的风霜过早染在姑娘的眼角额头。

推开草帘,瘦得不成人样的梁栋,神色萎靡地龟缩在草铺上狠吸劣质烟,他狠狠地吸着,把烟灰弹在扔满烟蒂的饭碗里。

柳絮:“梁技术员,等上级怕等不住了……”

梁栋狠抽着烟不吭声。

柳絮:“你打算怎么办?”

梁栋仍抽着烟不吭声。

柳絮猛地咬咬牙,返身冲了出去。

39

西北风袭来,秋叶飘零,路旁的枯草在瑟缩。

柳絮在砂石铺就的简易公路上气呼呼地走着。

疾风卷起的灰尘险些淹没了她。

柳絮走进了公社大门……

40

公社办公室,几个人围着桌子打扑克,脸上挂满纸条条。

柳絮走了进来,问:“你们谁是领导?”

其中一人随口说:“啥事?”

柳絮:“我叫柳絮。上级不是说要调查落实吗,我自己来了。”

众人一下停了摸牌,一双双黑豆豆眼惊奇地盯着柳絮上下看,脸上流露着奚落的神色。

其中另一人问:“你就是柳絮,果然好容颜。是梁栋让你来的。”

柳絮:“我自己来的,我要告诉组织,那些都是造谣。”

众人哈哈大笑,笑得东倒西歪,笑得捏鼻抹泪。

众人捏了抹了,又开始摸牌,谁也不理柳絮。

柳絮也不好惹,气坏了,冲上去把桌布揭了个个,厉声道:“不处理问题,你们的牌打不成!”

众欲动怒,被一个秃顶戴蓝帽子的胖中年人劝住。

胖中年人把柳絮拉在一边,低声说:“好姑娘,现在领导都挨批斗哩,生产都没人管,谁管你的事?再说那男女作风的事本来就不好管,你说没有,大家说有,谁见来?谁给你证明哩?!”

柳絮有点绝望了:“照你说的,我的事一辈子也讲不清楚了?”

胖中年人爱莫能助地:“不敢说一辈子,反正这一阵子没法讲清楚。好姑娘,一辈子讲不清楚的事还少吗?!”

柳絮眼眶憋满了委屈的泪花。

41

工作组队部,柳枝在她临时居住的小房子里抄着什么。

门被猛地推开,露出柳絮极度疲惫、痛苦的面容。

柳枝惊愕地问:“絮絮,你……”

柳絮一头扎在姐姐怀里,放声哭起来。

柳枝眼里蓬满怜爱的泪花,抚着妹妹的头。

柳絮哭得甚伤情,身子颤抖着,泪水打湿了姐姐的衣襟。

柳枝安慰地:“好妹妹,你先回家好好照顾妈,让她别担心,容姐姐给你想办法。”

 42

寒夜,繁星点点,工作队的驻地,亮着一盏盏灯。

柳枝踮着脚,心事重重地悄悄走近一个大西式窗口,透过窗玻璃,工作队长崔凯斜依躺椅,一只铮亮的皮鞋尖有节奏地点着,正在全神贯注地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大批判文章。

柳枝畏畏缩缩地欲敲门……

闪回崔凯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

柳枝后怕地犹豫了。

闪回柳絮悲痛欲绝的神情……

几经犹豫,柳枝的手毅然地敲向门。

崔凯斯文的声音:“请进来。”

门推开,崔凯发现是柳枝,顿时喜出望外,站了起来,关了收音机:“柳枝,你可是稀客呀,近来为什么老躲着我?”

柳枝低头不吭声,眼里涌出了泪花。

崔凯吃了一惊:“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告诉我,一定给你出这口气。”

柳枝失声哭了起来:“崔队长,絮絮……絮絮她冤枉呀,他和梁技术员压根没那回事……”

崔凯“哦”了一声,一根指头笃笃地轻轻敲着桌面:“絮絮和梁栋的问题很复杂,研究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大家都气愤填膺,有的人说梁栋玩弄女性,丢了工作队的脸,是个重大的政治问题。有的人讲絮絮腐蚀干部队伍,是阶级斗争在新形势下的新反映……”

柳枝哪经过这样严重的事,吓坏了:“崔队长,絮絮确实是冤枉呀……”

崔凯淡笑笑:“说冤枉,得有事实根据呀。”

柳枝:“那说絮絮也得有事实根据。”

崔凯震震有词地:“当然有根据,那么大的姑娘,长着脚长着腿,让一个大男人背着……群众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让人都讲不出口!”

柳枝一下懵了。

崔凯又淡笑笑:“当然,要处理一个问题,得考虑当时当地特定情况下的各种因素,不能简单轻率的一刀切嘛。那天处理时,有的人就提出要绳之以法,让我说服了,决定让梁栋停职检查,我们要为一个人,特别是要为一个姑娘家的名誉和政治前途负责!”

崔凯边侃侃而谈边走近柳枝,声音柔柔地:“柳枝,那天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是个聪明的有前途的姑娘,你不该整天和牛粪土坷垃打交道,你不该一辈子睡在土炕上和锅碗瓢勺打交道,你压根就不象个乡下人……”

崔凯的手象条蛇,伸向了柳枝的头。

柳枝恐惧地躲避着。

崔凯的手不容反抗地挨向柳枝,在柳枝俏美的肩头摩娑着,崔凯神色迷迷地:“你的前途我早就安排好了,你不久将入团入党,转为正式工作队员,户口转到城里去,拿月月工资……”

这些良辰美景柳枝压根没听进去一句,她早被崔凯的非礼动作吓坏了,抖簌簌地不由自主。

崔凯却误解了柳枝的反应,他被柳枝的青春俊美所陶醉,他心猿意马控制不住自己,“拍”地摁灭了灯。

黑暗中,响起急促地喘息声和挣扎声……

崔凯喘着粗气:“柳枝,你答应我,我我……我把我那黄脸婆离了……”

柳枝乞求声:“崔队长,别别……”

猛地,响起衣服的撕裂声和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门被撞开,柳枝披头散发地冲了出去。

须臾,门缝伸出一张手捂脸颊的脸,月光下,那张脸狠毒毒地发着阴光……

43

彤云密布,寒风呼啸,大片的雪花瑟缩而至。

柳家川群众大会会场,大队革委会主任柳金魁声色俱厉地宣布:“大家静一静,现在宣读公社革委会文件……”

有小孩在哭,柳金魁严厉地瞪了一眼,一字一板地念道:“接县革委会通知,原社教工作队队员梁栋,资产阶级思想严重,生活作风腐败,影响极坏。自即日起开除公职,下放公社农场监督改造,以观后效,特此通知。”

文件尚未念完,会场早开了沸水一般。

梁栋显得十分麻木漠然,象尊泥胎。

柳絮却猛地站了起来,喊道:“这样的处理不符合事实,梁技术员冤枉!”

柳金魁不屑一顾:“你说不符合事实就不符合事实了?你说冤枉就冤枉了?!”示意担任记录的会计,“把文件贴到墙上。”

柳絮:“你们先别贴,我给你们开证明去!”

会场又一阵哗然。

44

雪花飘飘的县医院门可落雀。

柳絮冒着雪花趔趔趄趄地冲了进去。

妇产科,一位上了点年纪的女大夫与几个小护士正围着小火炉在闲聊。

柳絮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坐在产床上。

女大夫愕然:“姑娘,你坐在那上面干啥?”

柳絮乞求地:“好医生,你给我查查。”

女大夫更惊愕:“给你查什么?”

柳絮困窘难言地:“给我查查,看我究竟是不是洁身子。”

几个小护士哧哧发笑,以为遇上了“神经病”。

柳絮委屈得啜泣起来。

女大夫猜想必有难言的苦衷,示意小护士回避,小护士一个个乖乖地走了出去。

室外,雪花如织。

室内,柳絮向大夫哭诉着自己冤屈:“……好医生,我冤屈,梁技术员也冤屈。你给我查查,开个证明,证明我是洁身子,证明梁技术员清白,我求你了……”

好心的女大夫听着柳絮的哭诉,落下一串同情的泪水,但同情归同情,落泪归落泪,最后也只能婉拒和规劝:“傻姑娘,不是我不给你检查开证明,现在这样乱,连我本人也在接受批判,你的事又连着法纪,谁敢给你随便检查?就是检查了,谁敢给你盖公章?不盖公章,检查顶什么用?!”

柳絮彻底绝望了。

45

大片的雪花扑打着如痴如呆的柳絮……

雪野茫茫,柳絮在神思恍惚地蹒跚着,留下一串串凌乱的深深的脚窝……

46

初春夜,天冷森森的,残月映照着公社农场苗圃。

窝棚里,神情萎顿的梁栋吹着箫,箫声悲悲切切,呜呜咽咽……    蓦地,暗淡的月光下,柳絮摸摸索索来了。

梁栋顿时愣住了。

柳絮憔悴得失了人形,眼角也添了皱纹,她才进入如花似朵的十八岁啊!

柳絮:“梁技术员,咱们的事纵有八张嘴也讲不清了。”

梁栋嘴角一个苦涩地笑:“我没啥,能想开,只是对不起你。”

柳絮:“不存在谁对不起谁,因为咱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啥。”

梁栋叹了口气:“你比我想的还开,。”

柳絮突然说:“梁栋,我嫁给你吧。”

梁栋顿时愕然。

柳絮:“我知道我还小,也不配你,你和我都没有这方面的心理和感情准备。不过,我会长大的,我不丑,我会努力学习,用心爱你,朝这方面努力。”

梁栋呆呆地看着她,见柳絮郑郑重重地说,也郑郑重重起来:“絮絮,你的心象水晶,太纯洁了,可尘世混浊,容不得纯洁。我现在把一切都看穿了,一切都是假的,只有这些绿苗苗是真的,我爱这些绿苗苗……”

柳絮:“我说的是真话。”

梁栋:“我没说是假话,要真那样,别人会怎么看?以前的假的,反倒成了真的。你还小,你有你的幸福前程,再说,我……我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柳絮愣愣地呆了半晌,喃喃地说:“那……那就当我刚才没说。我走了……”

柳絮走了,梁栋又吹起箫,箫声哀哀,如泣如诉,尘世万物都会撕心扯肺,都会为之无限伤情。

梁栋吹着吹着,忽见柳絮又磨磨蹭蹭地来了。

柳絮往梁栋身边偎,凄凄地:“梁栋,你冤屈,世上纵有个活包公,你的冤也没办法澄清,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梁栋见柳絮异样,一颗心咚咚乱跳。

柳絮抖索索解自己衣扣,痴痴地:“我把我给你,把我的洁身子给你,你落个冤名,也得有个实……”

柳絮青春嫩白的胴体映着月光……

柳絮一颗纯洁激情的心在胸腔狂跳……

梁栋一颗枯槁的心禁不住颤颤活起来……

梁栋颤颤地闭上眼,双唇颤颤地贴在柳絮颤颤的乳上……

梁栋猛地一惊,迷惘地咕囔囔地:“不能,我不能……”猛地把柳絮一把推开,狼样的吼道:“你走。你走!”

柳絮敞着怀,嚎啕着哭着走了。

繁星满天,霜花满地,梁栋呆呆地站着,很久很久,还能听见柳絮的泣声。

梁栋象桩立尸,呆呆地站着……

 47

翌日,旭日东升,四野分外妖娆。

公社大门对面崖畔上如盖的杜梨树下,吊着柳絮。

一夜风霜,雪白的梨花扬扬洒洒,落在柳絮黑油油的发上,落在柳絮桃红色塑料发卡上,落在柳絮衣履齐整的身上,落在柳絮脚下的地上,朝阳辉映,景致美得很!

警车鸣叫着,押着梁栋,带来了法医。

在柳絮身上,法医发现了一封遗书:

梁栋冤屈

柳絮冤屈

柳絮是洁身子

请组织检查

梁栋跪在树下,哭得昏死了过去……

本文图片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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