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甲兴:【午后】
午 后
◎蒙甲兴
【作者简介】:蒙甲兴,陕西省彬县香庙镇奇埠村人,农民。县作协会员。
太阳晒得人头皮生疼。如果划根火柴,估计连空气也能点着。赶下沟的羊不散开来吃草,拥挤在土崖下的阴凉处张嘴喘气。黑旦心里明白,只有等到太阳落了山羊才肯吃草,便提鞭转回到他的搭档侯三乘凉的树下。
“狗日的太阳,不打算要它爷爷的狗命咧。”黑旦靠树坐下,自言自语道,“有碗凉搅团那才叫美哩。”
“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侯三依旧躺着,眼也不睁,冷冷地说。
“狗日的朱队长骂我们出工磨蹭大,说不准这会儿他又回家躺在凉窑里了。”
“要不,你回去看看?”
“老鼠舔猫尻子,我找死呀!”黑旦瞪一眼侯三,又羡慕地说,“哎!狗日的朱队长活得真滋润。”
“眼红了?”
“谁不眼红!别的事就不说了,单说村里的婆娘,他想睡谁就睡谁。”黑旦嫉妒了。
“人家手里攥着工分票。”
“就是。”
“你这辈子没那指望。”
“也别把黄河看成了线。”黑旦睁大牛眼,不服气。
“哼!你祖坟就不发那脉气。”
“凭啥?”
“当初,你先人死了和驴埋在一起的。”
“你看见了?”
“不用看,你家后辈那个不是蠢驴!”
“你骂我?”
“不是骂,是抬举!”
话说到这地步分明是抬杠了。黑旦生气地别过头去不再言语。放羊是个既单调又乏味无聊的活。再说两个人的世界,谁拿谁也没办法。沉默了一会儿,黑旦又开口:“狗日的朱村长日了啥鬼就当上了官?”
“给干部包饭。”
“包饭跟当官有啥关系?”
“啥也不懂,蠢驴!”侯三继续说,“这一来二往公社的干部不就认识了吗。”
“也是。”
“他老婆‘大水梨’又太会来事。”侯三一咂舌头,“唧唧,那尻子舔的……”
“收住涎水,看把你香的。”
“不满一年,就和公社革委会的马副主任认了干妹子。老队长呢,也就船到桥头车到站了。”
“奥,原来是这么个绞绞。”黑旦赞叹道,“这等好事我咋就碰不上呢?!”
“快了,到了猴年马月自然就是你的了。”侯三嘲讽道。蝉儿在树梢叫得人心烦,太阳依旧喷着火,汗液像泉水从毛孔里往外涌,热啊。
“告诉你个事,嘴可要把严实了。”黑旦总是闲不住嘴。
“有屁就放。”侯三瞧不起给旦。
“昨夜朱队长偷粮食哩。”
“不是偷,叫拿。”
“为啥?”
“因为他是朱队长。”
“满满五麻袋哩。”
“这不新鲜。”
“偷了粮食,粮囤上的字印就损坏了,这可咋弄?”
“叫栓娃拿粮印重按呗。”
“栓娃能干吗?”
“就说老鼠踩了。”
“栓娃肯定也有份子。”
“有个屁。”
“咋?”
“栓娃是瞎子你不知道!”
“啊!我把这茬忘了,狗日的朱村长耍套套糊弄百姓。”
“唉,等你把事情弄明白了,那是正月十五贴门神可就迟了半月了。得得得,老说朱村长干啥,还是说说你的事吧。”
“我有啥事?”
“娶媳妇呀,人家女娃嫌弃你呢。”
“嫌我啥?”
“农民。”
“农民咋啦!农民也是人嘛,又不缺鼻子少眼睛,”黑旦的情绪有些激动了,“她也是农民。”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给我急啥,这事儿没戏了。”
“事不成,提亲酒可要退我,那是我舅送我爹的,藏了好几年都没舍得喝。”
“不可能了。”
“耍赖?”
“我把它送给朱队长了,朱队长现在封我为羊官,管你。”
“那酒是我的!”
“要不然你去找朱村长讨回来?”
“你欺负人。”
“呵呵,只顾听你瞎咧咧,羊群跑到沟那边去了,你快去拦羊吧。”
“这回应该轮到你,我不去。”
“轮我?笑话!我现在是领导,你若不听使唤,我立马向朱村长打小报告,晚上就开你的批斗会。”
“别价!我去还不成嘛。”黑旦一肚子的委屈,“我咋这么倒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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