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梨枝‖文/苓祈

吻梨枝

外公向来喜欢梨花。

我们家的院子是由一个一米五高的围墙围成的一个小小的圆，梨花树就栽在进院不到两米的地方。梨花开放之时，枝头上满是洁白娇嫩的白色小花挤在一起争春光，微风一拂过，梨花们便在枝头乱颤、摇曳，一些柔弱的小花们，便飘落在空中，散落在大地上。空气中清新香甜的气味久久不会消散。

院子很小，梨树很大。

从外面看，矮矮的小房子被这棵梨树遮了一大半，只漏出一小截屋檐。梨树罩着我们，承载着我们美好的回忆。

外公和外婆就是因为梨花才相爱的。外公年轻时对外婆一见钟情，情窦初开的他为了讨外婆欢心，从外婆的朋友口中得知：外婆最喜欢的花是梨花。这个地方哪来的梨花呀，就是连桃花都不常见。没办法，外公只好托别人带一棵梨花的小树苗回来，他自己种。

终于，在外公精心照料下，梨树枝条上，开了第一朵梨花，梨花泛着柔弱的白，外公洋溢着幸福的笑。当他拿着一根开着梨花的纤细枝条准备去找外婆时，外婆朋友的话却给他一个晴天霹雳。

外婆的朋友说：“抱歉啊，我之前记错了，她喜欢的根本不是梨花。”

外婆喜欢的不是梨花，可是外公的这一片真心打动了外婆，后来，外公种了一棵梨树，以此纪念那段青涩又美好的回忆。他所种的那棵树，也就是院子前面的这棵大梨树。

我调皮捣蛋时，外公总会替我收拾烂摊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给你造成困扰了，都是我的问题……”他一边鞠躬一边说。他把所有错都揽在他的身上，我感到愧疚总是难免的。收拾完烂摊子后，他都会搬两个板凳放在梨树下，语重心长、滔滔不绝的讲着那些大道理，我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的厌烦时，我便转移话题。

“这做人呢，就是不能……”

“外公，你看后面的梨花落了。”

“现在是五月了，梨花落是正常……不对，你别转移话题！”

过生日时，外公送我一个白色的长方形发卡，发卡上一朵娇艳的白色梨花绽放，发卡上还有银白色的闪粉，亮晶晶的。外公亲手替我将发卡别在刘海旁边，我还记得那一整天我都是笑容满面的。这个发卡是很普通的，可在我心中，却是我收到的最宝贵的礼物。如今，那个发卡旧的泛黄，我却总是带在身上，看见这个发卡，我就能想起，那个艳阳高照的夏天，一个别着梨花发卡的小姑娘四处炫耀的幼稚模样，每每想起，便很开心。

梨树变换着，外公也随梨树变换着。

一年春天，我和他一起坐在梨树前看梨花纷纷落下。外公忽然轻声说：“梨花，有离别的意思。”我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潸然泪下。是啊，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又怎么能够避免呢？

后来我懂事了许多，不再同以前那样顽皮捣蛋，无理取闹，因为，以前那个给我讲大道理、帮我收拾烂摊子的人已经不在了。

院前的梨花照常开放，我一个人站在梨树前看梨花，抬起手将枝条拉低，踮起脚，昂着头，轻轻吻梨枝。这一刻，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