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老味道】家乡的糟饼/春雨沐青
文/春雨沐青
老家老味道(3)·家乡的糟饼
清朝《笑林广记》里说,有个二痴不愣的汉子,贫穷而酒量差,吃两个糟饼便有了醉意,为此还闹出笑话,可见当年糟饼是用酒糟掺和做成的,并以此而得名。大约在推广发酵法之后,酒糟才被弃用,但糟饼的名称却得以延续。
糟饼又叫糟面饼,是老家散发着传统芬芳的美食之一。它的原料是不起眼的碎米。稻谷经过碓舂或机轧,总有一小部分脆弱者被打碎,做不成达标的大米,那就叫碎米。乡亲们一般不会用它熬粥煮饭,那“不打汤”,“不见稿”(效果不好)。但每年有一次例外,就是除夕早餐,用碎米煮粥,称之为“千岁(碎)粥”,寄托美好的愿望。可惜“千岁粥”无油无盐无菜,清汤寡水,像70年代初一度流行的“忆苦饭”。
各家平时积累的碎米,总有几十斤,必得派上正经用场。乡亲们的生活智慧在这儿也得到展示了。他们将碎米磨成米粉,以酵母或剩粥搅拌,发酵,然后烙成椭圆形的糟饼。平底锅则可以做成圆形。早年,家乡没有平底锅,因此一提糟饼,脑海自然会闪出一个椭圆来,一面纯白,一面金黄。倘若烧火的人手恶,金黄会变成焦黄。圆形的糟饼厚薄均匀,有一种对称平衡美。椭圆形的一端略窄而厚,一端稍宽而薄,不对称的扁形几何体,有一种别致美。
糟饼的滋味只属于糟饼,不加糖便微酸而甜,有劲道,能代替米饭,解饥抗饿。
它还有一大优点,就是可以晒得干干的,久存不坏,以备不时之需。也能当干粮,方便外出干活、旅行食用。反正有水即可拿它度日。
上世纪60年代,我家做糟饼的日子往往在腊月中,当过年的吃食,跟蒸糕、蒸馒头、熡炒米一起操办。半小缸发过酵的碎米面稠浆,能烙数十锅糟饼。第一锅不够一家人品尝的。除了先尝为快,我的任务就是将糟饼一只只地排在簾子上晾着。每天翻晒,干透了收起,有一两笆斗。
春天,早餐、晚饭,常常在稀溜溜的粥里漂上几只,很方便地就填补了辘辘饥肠。有时候农活忙狠了,来不及做饭,只烧个菜汤,汆入糟饼,透锅即食,也挺省事。
我少年时代,胃中好像也长有许多牙齿,消化力惊人,老是饿得上顿接不及下顿。因此,常在书包或衣袋里藏一只糟饼,饿得急吼时就拿出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咬嚼。不是我突然变得斯文起来了,是晒得崩干的糟饼像石头一般,不允许狼吞虎咽。好在这样还拉长了品味时间,更能解馋。
偶尔,我会将干糟饼放进灶膛,就草木灰余烬烘烤。此刻,必须竭力克制自己的欲望,咽着口水耐心等候,直到糟饼酥脆如炕好的锅巴,才痛痛快快地干掉它。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解饥,而是不知不觉地上升到品赏层次了。
糟饼的最佳吃法是夹油条。拿两只才出锅的糟饼,夹一根刚离油锅对折起来的油条,裹紧了,急急地咬上一口,啊,真拽(方言改变声母读阳平声juái)!此刻,糟饼不再是糟饼,油条也不再是油条了,是“混合双打”的味道!
可能有人会说,烧饼夹油条也很好。不,那不是佳配。食物如同中药,也分阴阳。烧饼是热性,属阳;油条也是。两者同吃,难免生“火”。而糟饼是阴性的,与油条搭配,阴阳得以调和,变成中性,就适合所有体质的人了。
住在宝应城期间,有段日子我常去花城路西端买糟饼油条。做糟饼和炸油条的摊位紧邻着,更方便好这一口的顾客,摊主算是善于抓住宝应人口味的“软勒”了。不知道今天他们是否还在那里,依旧给众人提供着享受?
主编会客厅
千年运河一直奔腾着她青春活力的浪花,《运河儿女》是我们共同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