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柏梁:《金文四大国宝及其书法特征 》

2017-12-21 16:00·闻是文化

乔柏梁

金器起源于商代,盛行于西周,春秋战国略见式微,汉以后差不多绝迹了。西周的金器有饮器如鼎、鬲,食器如簋、簠,洗器如匜、盂等。镌刻在这些金器上的文字开始很少,后来逐渐增多,到了毛公鼎时最多,达到497字,以后又有了减少的趋势。这些金器绝不像我们今天的日用器皿一样平常,大都是王公贵族具有特定象征意义的礼器,乃是以礼治天下的产物,还有作为随葬品的明器,因为古人认为人死后和在世时一样,要享用一生中享用的东西,于是极其重视哀荣,明器的重要性自不必说。比较具有价值的上面都刻有文字,内容有祭祀典礼、征伐记功、赏赐锡命、结盟券书、土地契约、王公训示、颂扬先祖等方面,涉及到当时国家的宗教、政治、军事、经济等各个领域,具有重要的意义,其文字的书写水平要求也很高,都是当时的代表作品,后世的书法研究者多从这些作品认识当时的书法特征,书法学习者也从它们之中寻找书法的本体意义,试图以之矫正某些不良的时风世象。

金文书法继承了甲骨文象形文字的全部特征,用笔如刀,出以中锋,峻爽凌利,起收笔多尖,颇类楔形,点画稚拙雄厚,形态多种多样,能见到物象生动活泼的神态,画面感很强。表示人体、动物、植物、器物的字,在字形上有较浓的象形意味。取人体形象的文字,头部常作粗圆点。腿部作下跪形状。这种字形并不表明此时文字还处于原始阶段(这从同时的或较早的甲骨文字即可得知),而只是一种美化手段,是郑重的表示。绝大多数笔画浑厚,首尾均出锋,转折处多有波折。字形大小不统一,铭文布局亦不齐整,竖虽基本上成行,但横往往不能成列。 比甲骨文向前发展的地方是异体字相对要少,书写的随意性有了减弱的趋势,多通过复笔造就一种团块状的点画,还有个别字以厚重的末笔、复笔造成稳重端庄的装饰效果。字形的大小、长短、宽窄比较随意,章法上也多半有列无行,纯任自然,不像后世那么追求整齐划一。

金文书法在中国书法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它传达出我国先民的虽然原始稚拙却雄强坚毅的风骨气韵,它奠定了以古雅蕴藉、平正中和为主基调的审美标准,它确立了书法艺术通过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一笔一画的生命律动表现真情实感的审美形式。在书法上最为重要的几种是《大盂鼎》、《散氏盘》、《毛公鼎》、《虢季子白盘》,称为四大国宝,最有意义。下面略作说明。

《大盂鼎》铭文

一、《大盂鼎》铭文

大盂鼎是西周康王时的吉金重器,相传清代道光初年在陕西眉县礼村出土,现藏中国历史博物馆。周朝的成康之际,是少有的安宁阶段,这段日子被太史公誉为“刑错四十余年不用。”可见,这一时期由于社会的稳定带来了经济的发展和文化的进步。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在大盂鼎这样的传世重器上出现端庄凝重的文字,就比较容易理解了。大盂鼎虽不像司母戊大方鼎那样享有最大的盛名,型制却没有什么区别,造型端庄凝重,古气森然,在内壁上铸有铭文29行,共计291字,内容是追思先祖文王攻克殷商,建立国家的史迹。

《大盂鼎》铭文是西周金文最盛期的书法代表作,中锋用笔,骨肉停匀,用笔起止锐圆因势而异,点画饱满朴茂,充满内力,深沉、含蓄、凝练、朴茂,既沉着稳实,又自然苍劲,起收笔略尖,看上去仍有甲骨遗风,中截丰实,呈明显的用锋迹象,直笔略带楔形,弯笔弧度不是很大,与甲骨不同的是以复笔写成一些团块状的圆点,十分醒目,弧捺作金刀状,森严中不失悠扬的气韵。“王”字的底横都作复笔,书写时宜从中间分向两边,对称安排,成为一个坚实的底座,以示郑重。点画的形态多种多样,运笔的方向也是四面八方,但总不失其雅正端方庄重威严,虽是金器,却表现出浓厚的书写的意味。

《大盂鼎》铭文的结体舒展大方,体式谨严,取势端庄,行款茂密,瑰丽遹奇,各部分的安排妥贴精严,轻重、俯仰、疏密、正斜都能有避有让,没有一丝一毫的随意处,处理得十分精心,总是力求匀整平衡,空间的分割上密下疏,差不多每字一格,一切的变化都寓于大体整齐的行列之中。我们欣赏这幅铭文书法,不但要看出它圆润、饱满、遒劲的用笔,有意识地体会它独具匠心的书体结构,更要领悟到西周强盛期那种凛然不容侵犯的君子之态和正襟危坐、踌躇满志的王者气象,学习其庄严威武端丽凝重的精神气质。

二、《毛公鼎》铭文

毛公鼎是西周宣王时的青铜鼎,于清代道光末年从陕西岐山出土。鼎高53.8厘米,口径47.9厘米,现藏台湾台北故宫博物院。周宣王在经历了周厉王的残暴统治之后,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他借鉴了周厉王失败的教训,开始重修政德,效法文、武、成、康等先祖遗风。在周宣王的努力下,周朝又有了一段短暂的复苏,各路诸侯开始重新朝拜周天子。周宣王时铸成的毛公鼎上的金文很具有代表性,其铭文共32行,497字,是出土的青铜器中铭文最长者。《毛公鼎》铭文记述了宣王中兴之后,天下四方动乱,大纵不静,王命毛公父谨遵先王遗命,辅佐协事,夙夜不息,精勤政务,不荒于酒色,立誓受天保民,为王室尽忠及给予重赏等,是典型的诰命文体。

《毛公鼎》铭文的字体结构严整,瘦劲流畅,布局不驰不急,行止得当,是金文作品中的佼佼者。我们知道,铭文是商周两代青铜器上铸刻的文字,是研究上古大篆书体的宝贵资料。《毛公鼎》铭文则是这些宝贵资料中尤为值得珍视的上品,被誉为“四大国宝”之一,对它的欣赏和研究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此鼎是青铜艺术发展到极致的精品,它的铭文的长度为现存所有铭文之最,共497字,随器物的形状呈弧弯向排列,大体是行列清晰的斜矩形,为钟铭鼎彝所仅见,洋洋洒洒,有一泻千里之势,气势磅礴,如繁星满天,各放异彩,苍穹碧透,蔚为壮观。从铭文的字迹上看,作者书写的态度也正合乎文体的要求:中正、诚挚、恭谨、端方。

《毛公鼎》铭文的书法是大篆书的正体,笔力沉雄坚劲,笔势自然平匀,笔法运用精熟,笔画圆润中和,结字瘦劲自然。用笔纯以圆笔中锋,凝重扎实,立体感强,直画相对要短,如锥画沙,曲画较长,圆融简静。用笔逆入平出,起势略圆,收势亦圆,略有尖出,但不过分,提按幅度不大,早期金文的象形性特征进一步减弱,粗细比较圆匀一致,但已经注意到笔画少的字点画粗重,笔画多的字点画细密,以此取得相对的平衡与人为的自然。有些金文中因为浇铸的工艺产生的笔画与笔画的粘连和块状的肥笔,那种略显夸张的状态几乎绝迹,笔画与笔画焊接坚实,还能透过拓片见出墨迹的情趣,十分精美。

《毛公鼎》铭文写于西周晚期,这时的铭文书法已经发展到非常完美的水平,早期的放纵恣肆、刚健沉雄到了这时开始变化,逐渐以整齐匀称、端庄雅正为审美原则,尤其在结体上非常注意节制,对长短、欹正、大小、纵横、展促等努力进行调和与控制,不过分突出哪一个方面,试图在统一中构成和谐、圆融的整体。《毛公鼎》铭文的单字构成和它的章法韵律差不多成反比,这是其它作品没有的现象,每个单字的理性和秩序与全篇的洋洋洒洒、浩浩荡荡相反相成,通篇的铭文如同一条横亘长天的银河,造成的是不可一世的雄伟的气势、无与伦比的壮丽的景象,井然条贯的行款配合着依器形而斜曲的布白,产生了一种盘旋不绝的流动感,真可以说是古往今来妙用曲直的光辉典范。如果仅依割裱后的拓本看个别的单字,你也许以为这是一种循规蹈矩的平凡之作,可整体一看,这种疑虑便会顿然冰释,我们不仅要击节赞叹铭文书家在章法上巨大的艺术自觉性。整体的曲与个别的直、整体的动与个别的静、整体的绵延不绝与个别的独立自主、整体的从容牵裹与个别的精雕细刻完全有机地结合了起来,令人钦仰不尽,真如《诗经》所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三、《散氏盘》铭文

《散氏盘》铭文的出现是我国金文书法史上的一个奇迹,它的点画、结体、章法以及由此显示出来的精神内蕴都与其前期的作品有着很大的不同,姑且把它前期的以《大盂鼎》为代表的铭文称之为正体,《散氏盘》铭文便可以叫做破体了,在认识这个破体之前,有必要对正体做一下概要的说明。

西周早期的金文大多用笔方整,行款茂密,气度宏伟,端庄严正,是纯粹的庙堂风气,西周中期的金文字数增多,许多长篇巨制都出自这一时期,字迹规整工稳,大小相对平匀,布局完满周到,恭王时期的《墙盘》、孝王时期的《大克鼎》可为代表。它们的共同特点是都把端正恭谨、庄严肃穆、平直适度、婉曲合意作为追求的目标,一如仁义道德的谦谦君子,又如一丝不苟的工笔重彩,还如庙堂之音的不容放诞,总之,是把礼乐雅言的工夫做到了家,于是有了《散氏盘》铭文的大潇洒、大写意、大自由,因为它的个性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观念,也便倍受推崇,有时还达到了一种不适当的误解的高度。

西周是我国奴隶制的鼎盛期,实行分邦建国制,周王为天子,代天行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周王把王畿之内的土地分封给诸侯,诸侯拥有了土地,诸侯再把这分来的土地分给卿大夫,卿大夫还往下分给子孙,世代嫡传,这块土地便被这些封建领主世袭了。世袭领主要向周天子纳贡,出兵,承担规定的义务。到了西周晚期,政治、经济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王朝衰弱,又与东夷、淮夷各部落不断地进行战争,诸侯、卿大夫不再尊重周天子,而把精力放在兼并土地,扩充自身实力,以图称王称霸之上。

《散氏盘》铭文就是记载的政治黑暗、暴政虐民的周厉王时期两个联姻国在土地移交、和谈方面的内容,由人划拨田地给贵族散氏,把山、河、道路、树木等自然物作为划定两国国界的标志,同时说明了见证人的姓名、双方宣誓,共同遵守契约等条款内容,可以认为它是上古的合同书,《周礼》叫做“地约”。周代的人非常聪明,想到要把契约铸在了青铜器上,免得日后不认账。毫无疑问,《散氏盘》在史学上具有非同寻常的价值,因为可以透过它看清周朝的土地分封制,分封制又是周朝一切制度的核心,认识到这一点对于认识后来的封建社会也有相当的意义。《散氏盘》铭文是铸在散氏盘的内壁的底上的,19行,共350字。是金文中的鸿篇巨制,前人把它与《大盂鼎》、《毛公鼎》、《虢季子白盘》合称为四大国宝,可见其重要的程度。现藏台湾台北故宫博物院。

《散氏盘》铭文的书法不同于前述的金文,有着那么多典重的考虑,庙堂之气明显一浓,它率性而为,别具一格,气度宏伟,圆融自适,用笔沉着老辣,篆中带草,笔势奇宕竦峭,结体不求端正匀齐,而是极尽开张变化。有一种奋然向外、寸土必争的雄豪之气。铭文的笔画纯以圆笔中锋而为,粗壮雄健,朴茂深厚,大气磅礴,率性适意,浑然天成。既有中原文化的朴质遒劲,又有楚文化的变异诡谲的逸趣,属于恣肆而放达的风格。

《散氏盘》铭文的中锋有它自己的特点,圆劲而深入,非常富有立体感。行笔快速而涩劲,后世的颜真卿有“屋漏痕”的比喻,用在这里可谓正当其时。《散氏盘》铭文没有绝对的横画、绝对的竖画、绝对的圆画,它把这些点画进行了改造,横画如同山坡一样凸凹不平,像小河一样曲曲弯弯,所谓“无平不陂”,蕴蓄着动感与动势,也可比喻为一根略弯的钢筋,崩解的弹力全在笔画之内。由于要取得横向的动势,所以竖画不做强调,但也起着不容忽视的支撑作用。竖画都不太长,也不求其爽直,真正体现了“努过直而无力”,像“用”、“井”、“木”等字,但能看出用力集中,如锥画沙,强烈的立体感就从这些地方体现出来。圆画总取方圆或是扁圆,甚至可能是三角圆,像“田”、“西”“宫”等字,这种圆完全没有僵板之态,似行似走,在取得动感的同时妙趣横生,令你于不自觉间发出解颐的微笑。铭文的点法也可赏可叹,真是“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各种各样的点各具异状,如繁星满天,斜正方圆煞是齐备,个个具有上下左右的顾盼精神,像“沽”、“涉”字中的三点水和雨字头。铭文的点画朴质浑劲,粗壮扎实,正是“藏头护尾,力在字中”,起收笔都是中锋的圆浑无迹,中截饱满充盈,丰实有力,由锋颖写出的穿透力从字中耀出了字外,用“力透纸背”来形容还显不足,简直是力透铜盘了。《散氏盘》铭文的结体宽扁,多取横势,笔势迅疾,别出心裁。与前述铭文都有极大的不同,它以稳厚自然的点画创造了欹斜侧倚的外形,开始从追求平正整齐中脱化出来,在平稳中寄寓着险绝,又在险绝中不忘平稳,每个单字都有巨大的倾侧的趋势,通篇看来却和谐平稳,在强烈的质感和力感的映衬下达到了金文中最难得的动态的平衡。如“宫”字的大门十分稳实,两个“口”却向右侧倾斜,造成了险势,“宰”字的宝字盖一如屋脊之势,无险可说,下面的“辛”字底向右侧倾斜,由于框架的坚固使之虽险而不倒。“降”字、“陟”字的左半比较端正,右半却大大地倾斜,但由于耳刀旁的独特之势,反而和右面形成了呼应,使其欲倒而不倒,收到似奇反正的效果。还有“田”字,外围的势头都是右倾,里面的十字却基本平正,可谓险中有稳,“门”字的两扇窗子宽窄不一,形成险势,但它的两边都面向中间,在中轴线两边大体对称,化险为夷了。疏密关系是书法中较难处理的问题,在《散氏盘》铭文中把这对关系处理得好得不能再好,所谓“疏处可使走马,密处不使透风”,以密者愈密、疏者愈疏的原则达到辩证统一,为后世树立了榜样。流动和变化是铭文书家精心追求的特色,这一点还体现在一些重复的字上,凡遇重复的字,总能使它结构不同,呈现出多姿多彩的面貌,从中可以看出远古书家的艺术自觉。“封”、“道”、“眉”、“宫”、“田”、“于”、“西”等字都是因势成形,大小、粗细、欹侧都有变化。

在金文王国森严庄重、尚礼尚法的肃穆氛围中,《散氏盘》铭文的章法显出了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的大写意特点,使观者感到了自然的真率与精神的自由,就像音乐艺术从自然界的群声里抽取乐音,找出乐音间相互结合的规律,用强弱、高低、节奏、韵律这些有着内在规律的变化来表现自然界的形象,从而传达出内心的情感,让人体会到那种活生生的、流动不息的、富有生命力的美。 

四、《虢季子白盘》铭文

孔子曾说过这样的话:“郁郁乎文哉,吾从周。”从地下发掘的青铜器来看,此言真实不虚。虢季子白盘属于周宣王时的重器,清朝道光时期从陕西宝鸡虢川司出土,盘为盛水用器,长130.2厘米,造型深厚庞大,盘壁布满西周后期流行的环带纹,内有铭文8行,共111字,曾被当做喂马的马槽,现藏北京中国历史博物馆。周朝无疑是青铜艺术发展到极致的时代,也是文字开始彰显其巨大功能的时代,大部分周代的青铜器上都刻有铭文,铭文的书法一字千钧,美仑美奂,成为那个时期仅见的书法遗存,这是最可宝贵的文化遗产。

汉代的文字学家许慎著《说文解字》,他在此书的序中认定,大篆来源于太史籀为教周时学童所订的籀文,而籀是周宣王时的史官,他写的一本字书叫《史籀篇》,书上的文字,被称作籀书,也就是大篆,这种文字的体势必然会影响到当时的金文,成为王室器物上使用的标准字体。《史籀篇》其书没有传世,所以宣王时的文字遗存对于我们认识籀文大篆就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现在我们来看周宣王时的礼器《虢季子白盘铭》。

西周中期,为了控制西戎,曾把一部分戎人分迁于今山西太原一带,后来,太原的猃狁发生暴乱,由虢公统帅六师去平定叛乱,胜利之后,虢季子白便做了这个宝盘,以记其事,以铭其盛。子白是周朝安定四方的重臣,盘上说明,他曾于洛水北岸打败了敌人,消灭了500人,又抓到了50名俘虏。子白凯旋而归,他向周王献功请赏,周王在宗庙里接见了他。周宣王对子白说:“你使敌人闻风丧胆,我要赐给你一匹好马,还要赐给你弓箭和大钺,你可以随时去讨伐那些胆敢犯上作乱的蛮人,保土安邦,辅佐宗庙社稷。”子白接受了周天子的赏赐之后,非常高兴,为了把这件光荣的事情流传后代,于是做了这个宝盘以为纪念,好让子子孙孙永世不忘,把这种光荣继承发扬下去。

《虢季子白盘铭》的书法有着强列的独特的风格,它不同于西周早期的《令彝铭》、《大盂鼎铭》那种刚健雄强,甚至也不同于晚期的《散氏盘铭》那种欹侧多变,它走上了更加具有理性和秩序、更加有意识地显示书写之美的唯美主义道路,后世人通过它去看它后来的秦小篆,竟然发现了它们之间有着一脉相承的继承关系,于是《虢季子白盘》起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在书法史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虢季子白盘》铭文的用笔仍取中锋圆笔,线条圆润停匀,洁净明丽,柔韧清劲,多力丰筋,起笔藏锋,行笔流动,有着令人愉快的书写的意味,收笔无痕,略呈钝尖状,极其自然,无论横竖曲直的线条都不甚长,有意收敛,横竖的粗细都使之一致。《虢季子白盘》铭文的结体工稳秀美,用笔灵动,娴静端方,一如大家闺秀,单字为了形式美而有不少的变化,努力地使之圆匀齐整,为达到这个目的,不惜把两字合体,使成为一字,像“五百”、“五十”、“二年”等,因为有一字笔画太少,会破坏了整体的均衡,所以出此一策。在处理左右结构的字时,有时会写得左高右低,或者左低右高,既服从于整个的长方形的结体,又有了一定程度的参差变化,显示了一定的唯美的意趣。铭文文字的构成有着明显的简化的倾向,这一切都预示着后来玉箸篆的平匀婉通风格的形成。

最值得一提的还是《虢季子白盘》铭文的章法,有行无列,字距行距都较大,差不多为其它的西周铭文所无,改变了通常的雄深茂密的格局,由于间距拉大,形成了参差错落的活泼氛围。它以静穆的风韵、文雅的姿态、恬淡的气质配合着疏疏朗朗、落落大方的布白,工稳而有变化,整齐而不呆板,如同一个个的珍珠被串在一条银链之上,有一种柔和疏秀的和谐美,应该说在金文中别具一格,是与雄浑朴茂相对应的清疏秀美的一路,流动而潇洒,在大量的具有阳刚之气的威猛凝重的作品中,显得尤为突出,为艺之道,全在推陈而开新,《虢季子白盘》铭文的书法无愧于此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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