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一路向前，去海洋牧场
微光海洋 周深 - 歌曲合辑
秋阳高照，海风拂面，站在出海的船头，我的心情如大海中的涌浪般舒缓，一时觉得胸襟开阔，有种“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的畅快。阳光依旧炽热，火辣辣的大太阳不动声色，燎烤的热力足够让人内心波涌云飞，浑身热汗涔涔。头顶耀眼的光芒，脚踩清幽的蔚蓝，人在天海之间，感觉自己渺小又坚韧。船舱内不晒，但非常闷热，人多而嘈杂，我宁愿与天空阳光和大海亲近。
我要到海洋牧场去。海洋牧场，这个陌生化的词语，新鲜饱满而充满丰富的液汁。我们的认知里，海洋，博大无垠，波涛连天，摧枯拉朽，荡涤时间和空间；牧场，青草遍布，草浪随风，牛羊星散，大草原神秘而空灵。海洋牧场两个词语怦然相连，就让人眼前一亮，浮想联翩。海洋牧场宏观和微观的盛景，让人充满想象。海洋牧场是人们新开拓出的崭新疆域，值得去认真探究。
眼前的海面平稳而辽远，人在大海上只是一个有灵性的小点，虽然小，但充满独特的生命力量。人改变着世界的样貌，同样也深深地影响着海洋。我很想与天海对话，想成为有着“玄离”能量的天海之桥。可人体受到三维的局限，终究成不了这样一座桥，只成为天海缝隙里一道明亮的弧光。站在船头看海，天光将我照彻，海水将我环绕，光与水翩跹起舞。时间静静流过，在某一瞬间，天、海带着万千信息和能量，浩荡而来，与我顺利接通了。天人海闪合闪离，此时，我亦非我，仿佛一跃一闪的耀点，在天边的海浪之上，不惧黑暗与荡涤，无我有为，野蛮生长……
“难得今天风平浪静的，还出了太阳，好久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一个带着海风海味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唤回。我侧头看这个讲话的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中等个，穿着自在随意，帽沿遮住了大半个脸，阳光只照射在他说话的嘴巴上。
有人与他寒暄打招呼，喊他苏老板。“苏老板，你们的海洋牧场属于日照的哪个海域，投资多少？有些什么项目？”戴眼镜的人一连串的问话，惹得船头上的几个人回过头来听。
“我们的海洋牧场位于日照岚山区虎山镇周围的海域。计划投资2.3亿，利用人工鱼礁打造海洋牧场，现在做旅游观光、钓鱼等休闲项目。”
“嗬，投资这么多，有多大面积？”“海洋面积1.3万亩，陆地面积150亩。”
这及时雨般的问答，解除了我心中的一些疑惑。日照沿海的人们观念领先，开发利用海洋的能力越来越大，居然在海洋中放置人工鱼礁，放牧鱼类，成为牧鱼的行家里手，我在心中暗暗赞叹。现代科技发展，乡村振兴战略，让海洋牧场成为人们放大想象，展示生存智慧的平台，人类的想象力和执行力，借助科技进步一冲飞天，想到便能做到，了不起。
大船一路向东，向海洋牧场的一个观光海钓平台驶去，平台离海岸大约10公里。沿途海中有不少挖沙船，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巨大的抓斗沉到海水中，大约五六分钟，抓斗就携水带沙，轰然从海底冒出，海水四散，淋漓而下之后，两只抓斗砰然分开，满满的沙子，被倾倒入一条运沙船上。挖沙船疏浚航道，挖出沙子修筑港口码头，一举两得。看到这些眼前的挖沙船，我就想到我们国家在南海吹沙造陆的壮举，不仅缓解南海岛屿用地紧张，还对国家海洋安全的管理维护起到重要作用。南海吹沙造陆的船和日照的挖沙船，同样证明着被称作“基建狂魔”的中国人，既能在岛屿基建中成绩卓著，也能在乡村振兴的大道上驰骋。我已有五年没来日照，日照海岸边变化大，来到这里竟然有些恍惚。这里既有现代城市的繁华，又有乡村野趣之美，这还是日照吗？的确是，是脱胎换骨的新日照。人们创新的能力，充满诗意的建设，真是令人赞叹。
远远望去，大海的蔚蓝里，“鲁岚渔台091001”垂钓观光平台，如同天外的UFO安然降落在黄海海面上。橘红色的四个柱子稳稳地扎根在大海，擎天而立。在烟波浩渺的海水之上，蔚蓝、银白、金黄相间的平台颜色，与大海相互映衬，谐和，又跳脱，很像一幅巨大的现代油画挂在蔚蓝的背景中。细密处，平台上一个个红蓝紫黄的遮阳伞下，有人在眺望大海，有人在安坐垂钓。支撑平台是四根圆形柱子刻记了高度，顶端高39米，海平面在19米以下。海水浸泡过露出的圆柱上，长满了层层灰黑色的藤壶。圆柱旁停泊了一艘船，平台上人气感满满。
说到藤壶，我们并不陌生。藤壶柔软的身体，有着火山锥状坚硬的外壳和强大的生存能力。藤壶超强的吸附力，可以附着在礁石船底等许多硬物的表面，甚至可以吸附在鲸鱼海龟等体表。若想徒手把它从附着物上剥离，那几乎是不可能，必须借助斧凿等硬物用力敲击刮除。日照坊间有个传说。龙王对小女儿非常疼爱。小龙女想到岸上观赏人间美景，龙王担心岸边嵯峨林立的礁石湿滑，跌坏了心肝宝贝，就下令在水族中招募“门槛石”，铺在礁石上为女儿垫脚。水族们在海底生活，日子沉闷无聊，有个露头的机会，纷纷报名。八爪鱼第一个应试，它吸附在礁石上，让小龙女踩着走，小龙女踩上去只走了几步，八爪鱼就东倒西歪，小龙女重重地摔倒在礁石上。龙王怒了，下令打了八爪鱼一顿，打得它麟也掉光，骨头也酥了，最终留它一条命，成了软软的一团。水族们见后心生恐惧，不敢再应试，只有藤壶挺身而出。藤壶本是龙宫御膳房打杂的伙计，它想出了抵挡踩踏的主意，收集了御膳房平日里用坏的碗碟杯盏，往自己身边一罩，牢牢地吸附在礁石上。小龙女踩在藤壶上面稳稳当当，快活地欣赏着人间美景。从此，藤壶从水族中脱颖而出，既能游荡在海底，也能生活在海边礁石上。时间一长，那些碗碟杯盏就变成了藤壶坚硬的外壳，藤壶便潇洒自如地生活了。垂钓观光平台，是不是也如藤壶般坚固地矗立在大海之上呢？我认为，答案是肯定的。
垂钓观光平台是悬在海面上30米长的正方形建筑物，大船靠近后，人们沿着“之字形”铁梯子一步步攀爬而上。登上平台四望，阳光下的大海蔚蓝辽阔，海水的那种深蓝，一直往人的心里钻。巨量的海水有着母亲般的包容，那么纯粹干净。人们呼吸着大海的空气，从鼻息到四肢，周身涌动着松弛和开阔，海水用明亮的眼神与人相互凝视，相互鼓舞，人与海彼此相依，共同融于一个澄明的空间里。
站在平台上，面对大海的苍茫，特别适合畅想。地球上生命的存在依赖于水，大多数生命体50%以上都是由水构成。海水占地表水的97%，除了世界上最酷热，最严寒和最干旱的地方，几乎所有的降水，都是由海水和生机勃勃的河网蒸发而来。生命从最简单的形态开始，已经演化了大约40亿年。自从生命第一次出现在地球上，它就在海洋中兴盛，并逐渐进化成现代的生物多样性，譬如阳光照射下的珊瑚礁，它所支撑的生物种类和密度仅次于雨林。不同深度的海洋都有生命存在，从有日照的表层，直至深深的洋底。海洋占地球面积的三分之二，是地球上最大的生物栖息地，有多种多样的生命形态。从微小的浮游生物，到世界上形体最大的哺乳动物——蓝鲸。
面对海洋，我们心生敬畏充满感恩。人类的生存发展与海洋息息相关，地球上生物资源的80%分布在海洋里，海洋给人们提供食物的能力是陆地的1000倍。在海洋生态环境不被破坏的情况下，每年可为人类提供30亿吨水产品，至少可以养活300亿人。同时，海洋中还蕴藏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可供人类使用。开发利用海洋资源，是社会经济发展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近些年由于海洋污染，过度捕捞，浅海渔业面临枯竭的危险。休渔，放流鱼苗虾苗，发展“海洋牧场”是人们所做的努力，特别是“海洋牧场”这种融观光、垂钓、路亚钓为一体的新兴项目，为人们的生活增添了靓丽色彩。看那些登上平台的人们，心中欢腾的浪涛泛着光华，开心的笑脸，分分钟沾染上大海的深蓝和繁密。
我跟苏老板悠闲的聊天，问他是怎样建设海洋牧场的？他说，他们用混凝土打制成六面带有大圆孔的正方体，用特制的船将其放置于海底，建成大片人工鱼礁，为海洋生物和鱼类提供安定的栖息地，让它们在其中自由生长。他经营的海域是开放式，自育自养各类鱼苗，在每年7.11阳光放生节，700万只黑头、牙鲆、黑鲷、斑石鲷等各类鱼苗全部放流。他们定期投放鱼苗，但不喂食，不网捕，只用作垂钓。我问，你们的平台钓鱼，用什么鱼饵？他说，用活饵，但大部分用仿生饵（假诱饵）。据我所知，从古至今垂钓的用具众多，仅是鱼钩的材质、种类、样式就让人眼花缭乱，这些实物比记载的文字更久远，它们是时光的遗物，也是古人与大海索取食物的生存之道。从自由垂钓到“路亚钓”，鱼饵从活饵，到假饵，这些进步，让我们从细枝末节荡开来，看到现代科技发展的纵深处。人类的《时间简史》中，有实物简史，文明简史，思想简史等，共同诉说着一个广阔的人类世界。
我参观了平台上的客房，会议室，餐厅，厨房等，感觉与陆地上的小型酒店相仿。平台上的通讯设施齐全，信号畅通，网速很快，但用电用水不如在陆地方便。听苏老板说，平台上是用柴油发电，所用淡水全是从陆地运过来。我问，你们为什么不用光伏发电和风力发电呢？他说试验过了，不成功。明年我们将试验波浪发电。平台上很安静，我问苏老板，我们为什么听不到声震耳鼓的波涛声呢？苏老板说，这里的浪是涌浪，不是岸边的近岸浪，只有近岸浪才浪高声喧哗。我留心去看，平台四周的海水的确是滚动的，看不到高高浪花跃起，只是海水在不停地涌动。可以想象到，涌动的海水之下，有广阔的海洋牧场，那些摇尾游弋的鱼类在自由生长，轻盈而斑斓，时间越久，“海洋牧场”越是美丽富饶。我想，随着时光的推移，海洋牧场也许能做到“海浪发电”“海水淡化”，成为一个不多接驳外力就能够自给自足的小天地。
“没有可怕的深度，就没有美丽的水面”，尼采的这句话，我深以为然。日照是“初光先照”的文明启蒙之地，有牛角陶号，大口尊，千年银杏，《文心雕龙》等悠久的历史文化，日照的海也是古文明很早辐射到的地方，海边的人们，有海明威《老人与海》的那种奋斗不息的精神状态，更有中国人的智慧和勇敢。这新建造的海洋牧场，有着文明的深根，展现出新时代特有的光芒。
中午，我们在平台上吃到了从海洋牧场刚钓上来的大鲈鱼，也有海参和贝类，味道比在陆地上吃的，多了说不出的鲜美。海上平台稳固安宁，不像轮船那样动荡不定，人们在这里感受与陆地完全不同的朝霞夕阳，风雨云岚，满足了人们近距离面对深海的愿望。海上的“世外桃源”里，人们对生命、生活有了更深的解读。也许，这种经营海洋牧场的方式，会成为旅游观光热点，成为开发利用海洋资源的新开端。
站在观光平台上眺望，我思绪万千。由此向东向南，大海都敞开着它广袤的胸怀，远方辽阔的太平洋正波涛汹涌，世界并不太平。我们有强大的国防，足以抵御外侮。中国是世界上公认的最安全的国家之一，生为新时代的中国人，我们感到自豪。瞭望世界，一些国家军事冲突不断。弹火纷飞的战场，风餐露宿的难民，哪里有中国这样安定的生活发展环境呢？特别是新冠疫情还没有得到彻底控制之时，哪个国家会有人们在“海洋牧场”上放心的观光休闲呢？
站在观察世界的坐标点上，审视古今中外的军事较量。中国自古有着重陆轻海的历史，虽有郑和七次下西洋的壮举，有“宜教化于海外诸番国”的天朝大国思想，却没有通过海洋向外拓展疆土的侵略行动，也无坚强的海疆防守能力。中国古代的统治者认为，闭关锁国就天下太平，实则恰恰相反，中国人民的深重苦难是从海上开始的。从鸦片战争到甲午海战，割地赔款饱受外国列强的欺侮。新时代，改革的春风和开放的姿态，也是从海上率先开始的。中国人民万众一心建设城市和乡村，书写着改变世界格局的伟大史诗。
时至2020年8月，新冠疫情肆虐全球，世界经济发展速度明显减缓，而中国木秀于林，不仅打赢了防治新冠病毒的战争，经济也快速恢复了发展活力。标榜民主自由的美欧等国，陷入新冠病毒疫情的泥潭，他们不改霸凌的思维，依旧为遏制中国发展使出万钧之力。但中国这个东方的睡狮已经醒来，不畏一切打压和围剿。全国人民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团结一致，走在社会主义特色的道路上，一路向前。
大海像永远也写不完的檄文和祭文，无字却博大精深。它映现出人类在海洋中搏击的苦难和成功。《易经》记载，“刳木为舟，剡木为楫，舟楫之利，以济不通，致远以利天下。”大海的烟波浩渺处，从独木舟，到远洋巨轮，人和船跌宕起伏，消解着千山万水的距离，现今的海洋牧场正在完成着宏大的历史叙事。我们可以想象，由“海洋牧场”建设，到“海上粮仓”储备，再到“海上世外桃园”的建成。中国人的这种遇山开山，遇水架桥的开拓精神，让我们立于不败之地。我们有千万个日照虎山镇这样的海域，有千万个貌不惊人实干创新的苏老板，有着藤壶一样坚韧不拔的生存能力，不久的将来，我们便能创造出令人瞩目的海洋奇迹。
回程的大船，破浪而行，船尾万花筒般的海水，如同神秘的文字不停地弹跳，激起千万朵浪花。出海时浪尖上野蛮生长的我，此时周身注满大海的能量。我与同时代的人一样，与我们伟大的祖国一样，奋力泅渡在苍茫的大海上，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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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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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姚凤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等。首届齐鲁文化之星，山东昌邑市作协主席。著有长篇小说《泅渡》散文集《幸福启航》《潍河长歌》《凯风自南》《一叶慈悲》。作品见于《人民文学》《山花》《飞天》《西部》等。曾获人民文学社美丽中国全国征文奖、冰心散文奖，山东省散文排行榜等全国省几十种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