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底子不输贾府众姑娘的她,最后怎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作者:苏小妮   来源:红楼梦赏析(ID:hlm364)
她出场的时候年方十七,作者在写到她的时候用了一串排比句,一连用了三个“颇”字,说她生得亦颇有姿色,亦颇识得几个字。若论心中的丘壑经纬,颇步风姐后尘。
颇有姿色,说明长得真不错。人人都喜欢美女,大观园里也从不缺美女,但依着宝玉喜欢热闹的个性,优秀的女孩子是多多益善。颇识得几个字,说明还是读过不少书的,连林黛玉刚进贾府的时候,贾母问她念何书,她也是以“只刚念了《四书》”作答,作者并没有写她颇识几个字。至于心中的丘壑经纬颇步风姐后尘,那就更了不得。王熙凤的能干众所周知,但王熙凤一向吃亏在不识字上。现在出现的这位,要长相有长相,要文化有文化,要能力有能力,综合素质大有超越凤姐的势头,简直是太棒了!
以至于宝玉听得说这位小姐生得十分俊俏,也略通文墨,觉得大观园做诗的队伍又可以壮大了,且恨不得就过去一见才好。在宝玉心中,初听得她的情形,大概就将其列入钗黛湘的行列了吧。
读过《红楼梦》的人,看到这里想必也猜到了,没错,这位就是夏金桂,薛蟠的妻子,一位富裕人家的独生女儿,家里别的田亩不说,单单是桂花就种了几十顷,长安城里城外的桂花都是她家的,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也都是她家贡奉。
看到这里,我们或许会想,这夏家和薛家,简直就是绝配。薛家原本是领着内帑钱粮,为皇家采办杂料,家有百万之富的皇商,夏家同样也是皇商,不要太门当户对哦!说起来这薛蟠和夏金桂还是姑舅亲,且从小一处厮混,也算是青梅竹马。
不仅如此,作者在这里还借香菱跟宝玉聊天的当口,说出薛蟠和夏金桂多年后重见的情形:“夏奶奶又是没儿子的,一见了你哥哥出落的这样,又是哭,又是笑,竟比见了儿子的还胜。又令他兄妹相见,谁知这姑娘出落得花朵似的了,在家里也读书写字,所以你哥当时就一心看准了。”
虽然作者没有写夏金桂看到薛蟠时的表现,但是,她妈妈夏奶奶看过去显然是对薛蟠非常满意的,她的态度某种程度上也能代表夏金桂的态度的,所以才叫两人见面。而薛蟠也对夏金桂表示出了极度满意,“一心看准了”就最能说明问题,没有一点迟疑。要知道薛蟠也是阅人无数的人,虽然见到夏金桂时没有像当初见到林黛玉时偶然的一瞥而酥倒,但极为满意却是一定的。
家境相当,人又是旧相识,如今各自出落得一个风流倜傥,一个花朵模样,见面时又都各自满意,似乎是再般配不过了。然而,正像很多故事一样,你猜得到开头,却永远猜不到结尾。
根子当然首先出在薛蟠身上。这薛大公子一向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丢一个。当初他为了强抢香菱,甚至不惜打死了冯渊,谁知将香菱弄到手没多久就不当回事了。如今对夏金桂又是如此,娶了夏金桂没多久,就开始撩拨夏金桂的丫头宝蟾,虽然丫头也就三分姿色,且举止轻浮,但薛蟠从来也不是什么高雅有品味的人。为了这么个丫头,她居然能腆着脸跟夏金桂说:“好姐姐,你若是把宝蟾赏了我,你要怎样就怎样。你要人脑子也弄来给你。”这副嘴脸,想想也够了。
看到这里,我们大概能够理解当初薛姨妈所说的:“连邢女儿我还怕你哥哥遭踏了他,所以给你兄弟说了。别说这孩子,我也断不肯给他。”前后连贯起来看,当初薛姨妈说的确实是真心话,并非虚伪。所谓知子莫若母!
当然,薛蟠这样,换了一般平常的女人,大概也就忍了,毕竟那个年代大多数女人都是这样的。可是,夏金桂不一样,她从小娇生惯养,作者说她“竟酿成盗跖的性气”,爱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如粪土;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在娘家就爱跟丫头使性弄气,到了婆家作当家奶奶更是要拿出威风来,钤压得住人。所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然而,这样的关系并不长,不久就因为薛蟠被收监,将夏金桂推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
薛蟠在的时候,她还可以借着薛蟠对香菱使气,薛蟠被收监后,她彻彻底底变成了怨妇、毒妇,勾引薛蝌,凌辱香菱,讥诮宝蟾,自己的生活也彻底陷入绝望的深渊。
看到薛蟠和她的丫头宝蟾好上,夏金桂无处发泄,便纠聚人斗纸牌、掷骰子作乐。她天天杀鸡宰鸭,把肉赏给下人吃,自己却专门吃那炸焦的鸡骨头。吃的不奈烦或动了气,便肆行海骂。
看到这里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个女人的心底里究竟埋着多少恨?这种恨是如此深入骨髓,不可解,没法挣脱。
看到这一刻的夏金桂,忍不住会想起《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她爱季泽,却爱而不得。等到她丈夫终于死去,她或许是可以爱的时候,她却怕他算计她的钱,不敢爱了。心灵越活越扭曲,最后用扭曲来折磨自己的儿子媳妇和女儿,愣是拆散了儿女的好姻缘,把他们逼入死亡的境地。
夏金桂活得没有曹七巧那么久,她先把自己给作死了。有时候我也会想,本来有着这么好的基础的一个人,为什么过着过着会过成这样子?似乎很难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夏金桂,应该是曹公笔下最后一个出场的女子,如果按照宝玉的理论,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夏金桂从宝珠到死珠再到成为鱼眼睛的路似乎走得比谁都快,令人忍不住为她一声悲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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