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与常山的恒久情缘
特约撰稿人毕建国
徐霞客(1587—1641),名弘祖(亦作宏祖),字振之,号霞客,南直隶江阴(今属江苏)人,明末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文学家,中国以旅行为毕生事业的第一人。他经30年考察撰成60多万字的《徐霞客游记》,开辟了地理学上系统观察自然、描述自然的新方向。徐霞客被称为“千古奇人”,其游记开篇之日(5月19日)被定为中国旅游日。
王春国先生曾于去年末在《今日常山》人文版发表《徐霞客三过常山》一文,本人读后深受其益,但总觉意犹未尽。在我看来,徐霞客同常山的情缘好比“谈了一场恒久的恋爱”。
“有缘无份”是假象
在《徐霞客三过常山》中,王春国先生根据衢州日报原副总编辑庄月江《徐霞客游踪与衢州的“地利”》 分析认为,公元1616年正月二十六日,徐霞客由常山港溯流而上,经开化抵达休宁,先游了休宁齐云山(原名白岳山),待了六天,并写下了《游白岳山日记》;再登游了黄山,在山上待了十天,也写下了《游黄山日记》(两篇日记都有确切的起讫日期);齐云山、黄山游后,徐霞客想到了武夷山,故又从休宁折回开化顺流到常山,从璞石古埠上岸走璞信古道,在球川古镇折东南谷中,即三湾岭转到草萍驿站,再入江西玉山至武夷山……形成了二次过常山的事实。
针对这段表述,有同志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即使徐霞客这二次经过常山的推测是正确的,但徐霞客此二次经过常山时未留下一言半语,应算是“有缘无份”吧。
事实上,王春国先生的上述分析推断是十分正确的,是有足够依据的。其一,徐霞客生前好友陈函辉所撰的《霞客徐先生墓志铭》曰:“迨丙辰(徐霞客)之履益复远:春初即为黄山、白岳游;夏入武夷九曲;秋还。”其二,民国地质学家、研究大家丁文江所撰的《明徐霞客先生宏祖年谱》云:“万历四十四年丙辰(1616),先生偕浔阳叔翁游白岳、黄山、武夷九曲……据游记,先生于正月二十六日至休宁,盖自浙入皖……二月十二日至二十日无日记,盖在自浙入闽道中。”其三,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浙江省徐霞客研究会执行会长吴尧民于《徐霞客在浙江》中写到:“丁氏(文江)的这一分析,我认为是正确的。万历四十四年,(徐霞客)由浙江入闽并非推测,而是由《日记》可以考证的。”其四,徐霞客最后一次出行即崇祯九年(1636)的西南之行,经过常山、玉山留下的《江右游日记》曰:“丙子(1636)十月十七日,鸡鸣起饭,再鸣而行。五里,蒋莲铺,月色皎甚,转而南行……仍转西行,又七里,草萍公馆(为常山、玉山两县界)……盖自草萍北度,即西峙此山,一名大岭,一名三清山。山之阴即为饶之德兴,东北即为徽之婺源,东即为衢之开化、常山,盖浙、直、豫章三面之水,俱此分焉。余昔从揭埠出裘里,乃取道其东南谷中者也。”其五,徐霞客的“余昔从揭埠出裘里”,这里的“昔”只能是指万历四十四年(1616)二次经过常山,不可能有其他指向。致于“揭埠”,庄月江先生曾有过访问,得知这一古地是球川东的一条岔路上。对此,我曾跑到何家乡黄冈村的璞石自然村,请了十来个当地居民,让他们以方言念“璞石埠”三字,发现方言念快一点即为“石埠”(方言音同“揭埠”),因此,我认为“揭埠”可能是指“璞石埠”。而“裘里”即“球里”,王春国文章中说,常山白石与江西玉山双明一带人都指“球川”。这是事实,并且相关史料都有记载,确切地说应指“球川古镇”。
正如陕北民歌《泪蛋蛋》所唱的:“羊肚肚手巾三道道兰,咱们见个面面容易,拉话话的难。”的确如此,徐霞客在公元1616年初二次走过常山都未留下一言半语,实际上也存在“三道坑”:一是行色匆匆,旅途疲倦。从《游白岳山日记》和《游黄山日记》中“语气急促”即可见一斑。二是作为地理学家,对地理方位尚不太清晰的情况下,不愿仅凭“念想”盲目下笔。三是常山地理区位特殊,是江南东西南大交通的要喉,又是水路更替的重要码头,因此,下次还会再来,不必粗糙落笔。
“有缘有份”续真情
二十年后,徐霞客终于再次走过浙西常山,并在全方位弄清常山及裘里(球川)地理方位的情况下,通过《江右游日记》,把二十年前走过常山的认知与想法和盘托出,算是为当年未留一言半语补上重重的一笔。
公元1636年九月十九日,徐霞客五十岁时发兴西南游,并写下了比较详细的《浙游日记》。日记中始终讲究真情流露———彰显其内心世界的爱恨情仇。下面,我们一起跟随徐霞客的浙游日记,感受其对常山的爱与愁。
《浙游日记》开篇记曰:“丙子(1636)九月十九日,余久拟西游,迁延二载,老病将至,必难再迟……今日为出门计,适杜若叔至,饮至子夜,乘醉放舟。同行者为静闻师。”由此可见,徐霞客深知足疾老病的深浅,如再不西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他是带着足疾顽强地出游。作为一名常山人,在我看来,他的这次西南游与二十年前内心认定“还会走进常山”的思想一脉相通,因此,他选择了“自江阴→杭州→金华→龙游→衢州→常山→玉山→”一直游往云南丽江的线路。
十月十五日记曰:“……十五里,至衢州,将及午矣。过浮桥,又南三里,遂西入常山溪口(即衢州双港口),风正帆悬。又二里,过花椒山,两岸橘绿枫丹,令人应接不暇。又十里,转而北行。又五里,为黄埠(即航埠)街,橘奴千树,筐筐满家,市橘之舟,鳞次河下。余甫登买橘,舟贪风利,复挂帆而西。五里,日没,乘月十里,泊于沟溪滩之上。其西即为常山界。”在这里,徐霞客几次提到“常山”,想必其内心是念着常山的。
十月十六日记曰:“旭日鲜朗,东风愈急。晨起,过焦堰(即招贤),山回溪转,已在常山境上。盖西安多橘,常山多山;西安草木明艳,常山则山树黯然矣。溯流四十五里,过午抵常山,风帆之力也。登岸觅夫于东门,径城里许,出西门。十里,辛家铺,山径萧条,无一民舍。又五里,得荒舍数家,日已西沉,恐前无宿处,遂止其间。地名十五里。”这里面隐藏着徐霞客的三个发现:其一,徐霞客发现招贤的柑橘生产形势,既不如花椒山上游的“橘绿枫丹,令人应接不暇”,更不如航埠街“橘奴千树,筐筐满家;市橘之舟,鳞次河下”。其实,明万历年间已有“衢橘出常山(主要在招贤)”之说,万历《常山县志》载有“芙蓉艳且妍,橘柚累相向”的诗句,可能崇祯九年(1636)招贤的柑橘生产正处衰弱期。想必徐霞客是听说了这些情况,所以,他结合观察所见发出感叹:“盖西安多橘,常山多山; 西安草木明艳,常山则山树黯然矣。”这是对常山的一种关爱,也是为常山而发愁。其二,徐霞客发现常山县城的繁荣状况还不错,所以他们一行在街路上流连了一些时间,以致他们过午常山上岸,花了四五个小时才于黄昏到达十五里(常山港至十五里仅二十多里)。王春国先生分析认为有两个原因:一是在县城街路上有所流连; 二是患有足疾老病,陆路行走缓慢。我则认为主要是在街路上有所流连,因为他们登岸即觅夫役,这夫役至少是挑夫,如果徐霞客这时行走不便肯定会雇轿夫。事实上,从一些史料记载看,明末清初,常山县城商贸流通业状况还是不错的,诸如小吃业、手工业、木制品业、中医药业、纸业和盐业等等,都比较兴盛。正因为徐霞客感觉到常山县城商贸流通业繁荣状况不错,所以,他在第二天的《江右游日记》 中才有比较地记载道:“渡桥西五里,由玉山东门入,里许,出西门,城中荒落殊甚。”也许当时常山县城的繁荣程度不如其老家江阴县城,因此,徐霞客没作太多记述。其三,徐霞客发现常山县城以西白石方向荒芜萧条、人气不足,因此,他在日记中记到“辛家铺,山径萧条,无一民舍”“十五里,得荒舍数家”,第二天的《江右游日记》中还记到“草萍公馆,昔有驿,今已革矣。”
以上两天所有发现的真实记录,都流露出徐霞客内心浓浓的真情,可谓“一字一句总关情”,对常山充满了“爱与愁”。
“徐常情缘”永相续
徐霞客与常山的情缘,不仅仅是上述“三次走过常山”,应该也必将是恒久永续的,因为徐霞客予以常山有天长地久的情爱,常山对于徐霞客有千山万水的呼唤。
徐霞客是“用脚思想”的奇人,其“用脚思想”即实证思想。在父母的理解和支持下,他从小志在四方,公元1608年,他二十二岁即头戴母亲为他做的远游冠,开始了正式出游。公元1636年,他策划西南远游的时候,曾写信给忘年好友陈继儒,说出了他的毕生志愿,就是要用自己的一双脚掌,拼死探知中国山川大地的地理真相。他说:“尝恨上无以穷天文之杳渺,下无以研性命之深微,中无以砥世俗之纷沓,惟此高深之间,可以目摭而足析。”他把自己的生命意义,定位在“目摭而足析”,就是要张大游历眼睛,用脚来分析思想。这种实证思想的现实来源就是一双走遍千山万水的脚,不管山高路远,不顾艰难险阻,不畏风霜雨露,不怕毒蛇猛兽,一路向前。这种“一路向前”的精神,使得他的足迹遍及相当于现在二十一个省、市、自治区的大半个中国,“达人所之未达,探人所之未知”。他的游历,并不是单纯为了寻奇访胜,更重要的是为了探索大自然的奥秘,寻找大自然的规律。他在山脉、水道、地质和地貌等方面的调查与研究都取得了超越前人的成就。在他对地理学的一系列贡献中,最突出的是他对石灰岩地貌的考察。他是中国,也是世界上最早对石灰岩地貌进行系统考察的地理学家。他的一生最大的贡献,就是伴随着旅游探险、科学考察,撰成了60多万字的《徐霞客游记》,这既是系统考察祖国地貌地质的地理名著,又是描绘华夏风景资源的旅游巨篇,还是文字优美的文学佳作,被誉为“世间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在国内外已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徐霞客的思想、精神、科学发现和笔法精湛的游记文学,必将在未来大放异彩。
常山是徐霞客有着深厚情缘的地方。徐霞客一生云游四方,能与常山有“三次”缘份,说明常山还是一个区位特殊、颇有地利的地方。常山目前正在举全县之力发展“国际慢城大花园”全域旅游,当然需要充分运用徐霞客思想、弘扬徐霞客精神、传承徐霞客成就,围绕本域“地利”发展旅游事业和产业。只有这样,“徐常情缘”才能大放异彩; 持之以恒,“徐常情缘”必将大放异彩。“何处心安,慢城常山”,但愿徐霞客的思想、精神、科学发现和文学成就,能够早日在常山生根、开花、结出累累硕果。
来源:常山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