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余学：投奔生活的秋蝉

投奔生活的秋蝉

文 : 余学

其实我非常讨厌夏天。乍一听，这无由来的，带着明显厌恶感的话语夹枪带炮，显得十分狂妄自大。这世上的节气和季节那么多，为什么偏要和夏天发生龃龉？当然是那淋漓不止的汗沾染全身，惹得人毫无优雅可言。还有，最烦那夏末初秋的蝉声，聒噪地让人耳膜震颤。

尤其在暑气氤氲不散的华南地区，蝉声可以一直随着时间的推移抖动到十月份。清晨，照例被早起吊嗓子的蝉吵醒。睡不着，十分气恼，但要是继续合眼睡回笼觉又很浪费时间，索性起来站在阳台上听。刚开始，打头阵的是一只体型壮硕的蝉，昂首挺胸地在树上首先开嗓，先是短促的“吱”，像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睡眼惺忪的老大爷一样，慢吞吞地准备气吐山河，不急不躁。后来是绵长的带着吃饱喝足的“吱呀，呀呀呀呀呀呀，吱”。领头的先奏响了曲子的第一个音符，后面的蝉们开始唱和声。高低中声部由蝉们十分和谐完美的演绎，不慌不乱。待到它们游刃有余地演完四部和声，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气温逐渐攀升，蝉们逐一退场。

这儿的蝉生命力似乎比别处的更旺盛，更持久。从我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提取信息，蝉因着羽化出土后短暂的生命，总和年华易逝有着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我的家乡，秋风一吹，凉意渐起，这时候的蝉就有了一个十分诗意的称呼——“秋风凉”，也意味着干燥蒸腾的此间今夏一去不复返，再想听到蝉鸣，须等来年了。而华南的蝉声，依然那么气势雄浑，不输夏语。最是那骇人的台风过境后，晴了一天的傍晚，忽然飘来一层黑云。没有任何预告的，雨倒豆子一般破云而落。不消多久，雨顷刻之间就脚打滑一般飘走了。谁知秋蝉胆子那么大，也不顾雷声依然轰隆，就慌忙在树枝上一声高过一声地鼓噪起来。水汽伴着那扯破喉咙的嘶鸣被蒸发，就这样，蝉依旧不服输地宣誓着对节气的主权。

陆游在《思故庐》里有云：“柴门入幽梦，落日乱蝉嘒。” 蝉嘒（音同“慧”）就是蝉鸣。放翁这首诗，读来颇为岑寂，浮着一抹避世的风采。想来好笑，人们假以自造的寓意赋予蝉鸣深意。实际上，会扯嗓子嘶吼的只有求偶的雄蝉，雌蝉则默声不语。再诗意的蝉声，其目的不过是对生活的渴望和对爱情的邂逅。短暂的生命对其来说没有威胁力，只是敦促它们抓紧时间热爱生活，享受夏秋的条纹肌理，将荣枯期月打理地盈满蓬勃。

编辑：董祖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