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记

临近傍晚，去附近菜市场一家粮油铺子购买大米，一进门，店主就热情地迎上来，问需要些什么，我常买的“稻花香”就摆在门口，无需计较，请店主装了两袋过秤，一抬头，见铺子里侧墙角处有一窝新燕，四只小燕正在张着嘴巴嗷嗷待哺。

正在好奇，就听“扑棱”一声，一只老燕从我耳侧穿过，直奔了燕巢去了，唧唧之声立即此起彼伏，老燕喂完新燕，又“扑棱”一声从我头顶飞过，它钻出狭窄的敞开的铺门，不知飞往哪里去了。

问店家燕子何时来的?男主人说是春天时候，有一天他正在店里忙活，一只燕子就突然飞进来，在屋里打了几个旋儿，飞走了。不一会儿，又进来一只燕子，也在屋里旋了一阵，飞走了。且过了一刻钟左右，两只燕子便双双飞进，在屋角壁灯处停下来，叽叽喳喳叫了一阵。男主说:两只燕子好像在商量着什么，我要是懂鸟语就好了，不过，我能确定它们是相中我家这地方了，大概是准备在这里垒窝吧。

粮油铺子为了招揽生意，铺门从清晨开始就敞着，整天不关闭。早晨，女主人会打扫卫生，用清水冲洗门口的水泥地面，就在某天她做着这些日常事宜时，两只燕子又来了，这一次，明摆着是来垒窝的。店主夫妻也觉好奇，但早就听闻燕子是有灵气的鸟雀，民间喻为吉祥鸟，它对自己“豪宅”选择和安置是讲究风水的。遂心下欢喜，并不驱赶，反而特别注意细节，不大声吵闹，男主人因此还戒了烟，女主人改了自己的大嗓门，两家互不打扰，彼此相安无事，和谐共处。

我以为燕子是因为这是一家米铺，它们是为了择“食”而居，男主人却说不是，燕子并不吃任何粮食，它们只吃虫。入住之后，燕子一家很快有了子嗣，是四只小燕，每天就知道张着小嘴巴要吃的。两只老燕便格外忙碌起来，每天飞进飞出数十次，店家自是不怕的，连前来买米面油的陌生人也不怕，俨然它们也成了这里的主人。

燕子一家住在这里，也懂回报，自它们住进来之后，屋子里的苍蝇、小咬、蚊子之类便销声匿迹，一出现即被燕子一家啄食掉。女主人就亲眼得见燕子在屋里追赶一只灰蛾的情景。屋子狭小，本就陈设满满，只余棚顶有空场，一只灰蛾子不知何时落在那里，燕子很快发现，“腾”地就扑了上去，蛾子听到动静，振翅而逃，怎奈燕子灵活，只三两个回合就被“噗”地噙在嘴里，成了小燕的夜宵。

女主人说，那天是傍晚时候，他们本该关了店门休息，却因还有一只老燕不曾归来，只好坐在门口等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让夫妻二人啼笑皆非，又觉欣喜。想着再过一阵，小燕子也会飞了，再往后过一阵子，就是秋天了，燕子一家又该迁徙而去，不知来年此时，它们还会不会再来，心里有了期待，也有了莫名的怅惘。

店家生意并不是太好，但明年还会继续做下去。我问为何？男主人说:为了这燕子一家啊！我若关了门，它们明年来了找不到家咋办？为了这个，我们也得坚持。一旁的女主人就看着她爱人，轻轻地笑了。

我出得门去，但见天边晚霞璀璨嫣红，一轮红日正缓缓下沉，在它突兀地消失在我眼线内之后，夜幕随之“呱哒”降临，然我心里的一股热流，竟“突”地贯穿全身，这股热浪最终从我的眼底涌动出来，汇成了一片又一片清凉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