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渠赋/杨维桢

龙首渠赋（原文）

商颜苍苍，

洛水泱泱。

夫何走深源之几千里，

驰汗漫之流长。

散波涛于云雨，

若神扬之所藏。

岂非所谓龙首之渠，

灌重泉于东方者乎？

想夫汉武临轩，

皇风穆清，

凿渠灌溉，

民利大兴。

伟严罴之陈词曰：

“临晋之齐民，

将引流而西注，

当首超于洛滨”

何数言亹亹（wěi），

切中其喜功之心。

于是万卒东来，

畚(běn)鍤(chā)如云，

趋事杂遝(tà)，

櫜(tuó)鼓弗胜，

乃自徵而首功，

越商岭之遥岑，

豁磅礴以澒(hòng)洞，

浚(jùn)渊泉而奫(yūn)沦。

两崖如壁，一带河横，

引清流之浩淼，

湛(chèn)灏(hào)影之泓澄，

微风飙而成渏(yī)，

甘雨挹而无声。

澶(chán)漫潺潗(jí)，

衍递纡萦，长川远泻，逝水如倾。

何高岸之善崩，

独用力之难成，

乃凿井而下通，

贯泉窦之泠泠。

藓甃(zhòu)连泓，

千环抱月，龙蛇卷窟，

万穴生云。

注伏泉于地脉，

分河润于泉扃(jōng)，溉原田之万顷，

易高亩而丰登。

成生民之大利，

流炎汉之至仁。

方其健夫奏功，

异物效灵，

神芒歘(xū)其陆离，

厚土烂其棱层，

得蜿蜒之蜕骨，

崩头角之峥嵘。

土花蚀颔珠之碧，

海月射断甲之腥。

厚土缠绵，尚有云雷之气；

余波喷薄，

犹闻风雨之声。

举手传观，

万目皆惊，睹兹灵异，互相揣称。

此龙首之渠，所以为千载之利，

赖而史册尤著其佳名也。

嗟夫，

河渠之作，

生民之利，劳费之惠，滥觞有自。

郑白起泾水之歌，

当时陈渭渠之计。汾阴褒斜，扰扰相继，

是皆西门史起。

有以启其源，

而滋茂陵多欲之弊也。

吾于是有感矣：

老龙泥蟠，闭骨泉底，

适有遭于一时，

尚流声于千祀。

矧(shěn)我圣元，

抚有疆理，黄河湛而自清，

海波帖而不起。黍(shǔ)稌(tú)云兴，仓庾山峙，

三农乐耕凿之天，康衢歌太平之美。

文昌之祥，四灵萃祉。

为士者固将攀龙鳞之变化，

乘风云于万里，

横沧海而快飞[腾]，

奚暇雕虫于河渠一杯水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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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首渠赋（译文）

张德虎

铁镰山莽莽苍苍，

洛河水浩浩汤汤，

从源头奔腾几千里，

挟来广阔无边水流长，

又化波涛为雨露，滋润农田禾苗长，

似神物暗中挥运，实现水浇良田千秋想，

岂不是西汉龙首渠、

浇灌重泉以东农田之水在流淌?

遥想汉武当年御前殿前放眼望，

天下祥和惠风畅，

修渠灌溉，

民利兴旺国荣昌。

俊伟严罴谏言语铿锵：

临晋百姓、

想引洛水西流、

浇灌洛滨四周田地粮满仓。

孜孜数语意明朗、

正迎合汉武帝好大喜功气轻扬。

于是万余人东来洛岸傍，

一时簸箕铁锹、如云蔽日、

事务杂沓似战场，

嘈杂之声恰似那劲力鼓风箱。

渠首始于澄城县，

穿越铁镰山陡峭连绵的小土山，

隧洞水流弥漫就像豁开磅礴澎湃的洛河面，

一时水势浩淼涌波澜，就像疏通了水之源。

渠岸壁削，河水如带，

烟波渺渺化作清流趁渠来，

沉没了奔腾汹涌的波涛、

微风荡起了层层涟漪，

如同掬来无声无息的甘霖来灌溉。

水流时而曼妙平缓、忽的又似箭飞快，

回旋萦迂、沿河川远泻不怠、水势如倾滚滚来。

岸高受水坍塌多、

一切努力成蹉跎，

塬上凿井至地泉，

左右开挖如清凉泉水相勾连，

井壁直下四周苔藓满，

望之千环抱月、似蟠龙灵蛇井窟潜，

万千井气氤氲缭绕似云幻，

流水潺潺注田间，

恰似打开了地泉分润河水的拦门栓、浇灌田野万顷田，

土地高产而粮丰埝，

惠泽百姓、

汉武仁德天下传。

龙首渠告捷欲庆功，

灵怪作祟，

隧洞分崩离析、光怪陆离顿成空，

深厚的泥土腐烂了龙脊骨，

仅剩残骸、曲曲折折掩埋黄土中，

高大俊美的龙角遭折崩，

土花剥落浸没龙珠诸事已随风，

清辉海月留下脱鳞断甲时的腥和味，

绵绵黄土犹有凌云奔雷时的气和神，

余波荡漾中，

仍听闻呼风唤雨蟠龙吟。

个个以手遮额目相对、

万人震惊、见此灵异突变难理会，

龙首渠，为百姓千载之利、

以此彪炳史册名古今。

可叹啊！

筑渠引水灌农田，

为百姓谋利，耗费巨资取惠有根源，

郑国、白公引泾灌溉例在先，

谋划凿渠引渭水、开通褒斜道层出不穷事纷乱，

也都和西门豹治邺、引漳水灌溉事一般，

这些如出一辙开其源，

膨胀了汉武私欲、功败垂成生弊端，

我对此事深有感。

老龙盘身泥污、朽骨埋黄泉，

虽横遭罹祸，

其声名流芳可永年，

况我今朝逢圣元，

疆土辽阔、黄河深广而流清远，

四海承平、谷物如云、仓粮堆似山，

百姓勤劳安乐、四海通衢、太平盛世容颜展，

人文昌盛、四灵祥瑞献，

有志之士本想鱼龙变化称心愿，

驭风云于万里，

跨越沧海腾巨变，

何来闲暇为区区一杯渠水咨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