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花田 ‖ 大奔流 ‖ 《西域》组诗
西
组诗
域
20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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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大奔流，祖籍张掖，客居新疆，喜文字，善牛皮，此处省略三百零八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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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鄯善：速写
楼兰湮灭了
白瓷的月光照着鄯善的脸
吐峪沟，那么多麻扎
最大的一座是库木塔格
佛窟和废墟里的故事真多
时时溅起一片新鲜的惊叹
丝绸的飘带
从这里逶迤北去
十二卡姆是一条河
浇灌着古老的绿洲
吐鲁番郡王的故乡在鲁克沁
哈密瓜的故乡在鄯善
罗布人后裔，斯文·赫定的向导
奥尔德克的孙子还住在迪坎村
时光在这里把现实推远了
又把历史拉近
随便在街上走走，一回头
就看见了毛拉·翟一丁的身影。。。
二、敦煌：镜像
我和存在对话，一张嘴
胸腔里呛进了一千六百多年的风沙
河西走廊上，羸弱的夕阳
映照出残缺不全的时光手书
驼队，马帮，商贾……远去
城碟、烽燧、佛窟……犹在
凿在墙壁上的图书馆
藏进洞窟中的百科书
满山失散的经，遍地打坐的佛
流动的画卷，凝固的历史
岁月的调色板干涸了
瑰宝的主人恍如刚刚离去
李广杏咀嚼在嘴里是风干的酸楚
夜光杯紧攥在手中斟满漠风的苦涩
我和消失对话
体内的流沙将我掩埋又潮水般退去
夕阳，一面古老的镜子支离破碎了
再也拼凑不全心中一个盛大的敦煌
三、艾丁湖：月光
水往低处流
最低处的水又迅速回到了天上
消失的冰川，上升的雪线
绷紧了艾丁湖的神经
没有鸥鸟戏水
没有碧浪舔岸
打着补丁的湖底
泛着白光的盐壳
蜃楼海市的幻影
暧昧了想象枯竭了诗兴
我守在艾丁湖仅有的一洼水边
一勺一勺品尝苦涩的月光
四、鲁克沁：晾房
汉唐的柳色传递着绿意
西域长史班勇的屯田如今是大片的葡萄园
郡王府的遗址犹在
黄粘土夯筑的历史还很新鲜
木卡姆，源头的清泉
滋润着这片土地上干渴的心田
山坡上一座又一座晾房
葡萄坠在架子上，蜜流淌在心间
两千多年的风吹过，天上的月
一颗熟透的无核白，悬挂在夜幕低垂的中天 。。
五、尉犁-罗布人村寨
红柳针、兽夹、石纺轮、弓弩落满尘埃
捕鱼的卡盆在岸上静静地朽烂，双桨已不知去向
波光粼粼的罗布泊水域在典籍里汹涌
饱经风霜的奥尔德克孤零零地躺在茂密的胡杨林中
阴阳之门、长寿帽、太阳墓群、鱼图腾
祭坛是悲怆的诘问，又是远古的追思
结芦为屋捕鱼为食的先民去了哪里
他们的命运如细小的沙粒被混浊的风暴席卷而去
曾经的河汊和海子，如今是黄沙吞噬去的痛楚
曾经的摇篮和婚床，如今是永远唤不醒的恶梦
河流改道，沙漠进逼，罗布人唱出了生活的挽歌
古楼兰废弃了，阿不旦渔村废弃了，家园如飘蓬流徙
海子边的乐舞熄灭了，篝火旁的情歌喑哑了
罗布麻草茶只有苦涩，诱人的烤鱼像是最后的晚餐
曾经，那春天的麦子和玉米铺向了遥远的米兰
曾经，婚嫁的姑娘陪嫁品竟是一个丰盈的小海子
而今，这一切已不复存在，家园埋没
姑娘一步三回头洒泪远嫁陌生的他乡
只有百岁老人还守在村寨，沧桑的皱纹里藏着哀伤
像一棵行将坍塌的胡杨树，像一尊灼痛历史的活化石
六、博乐：赛里木湖
马蹄声追着长调的旋律远去
羊群随蒙古包飘到天边
草原泛黄，雁声押韵
被目光澄清的辽阔充溢胸襟
被风揉碎的云朵
化为耳畔的絮语
列次而上的杉林
是一抹凛然的黛青
雪峰的画屏雄浑
落款是九月的钤印
这里的天空是夹层的蓝
一层留在天上
一层掉在大地上
掉在我的脚下
濡蓝了我的呼吸
需要一个人的静来入梦
需要一湖水的蓝来受洗
科固尔琴山，没有琴台
琴台在我心里
不是神谕，是神会
心弦颤动，一湖的蓝就荡开波浪
溅湿了我尘埃飞扬的来路
山顶上的这湖水，这片蓝
是我灵魂的玉液，梦乡的福祉
我走了，眼睛里还染着一抹蓝
脉管里还汹涌着一湖
哗哗的蓝色水声。。。
七、西域门槛：柳园
高低的山峁，起伏的戈壁滩
四野的群峰
赴势而来，奔脉而去
铁青的石头，似乎经历了一场天火的熏燎
又像一座冶炼厂废弃的炭渣
鸟语枯萎，花草遁迹
没有柳树，也没有林园
霍去病西征时命名的这个富有诗意的地名
两千多年来，忽悠了多少过客
其实，柳园就是一个小镇，一座火车中转站
一条大动脉上的敏感穴位
一道通往敦煌艺术之宫的门槛
剪票口，太阳和月亮两枚印戳
每天交替盖在那些
慕名而来的人们的背后胸前。。。
八、乌鲁木齐-西域秋深
望穿秋远的
是你挂满色彩的走廊
被刺痛的
是你被夕阳覆盖的黄昏
某日由近而远的足音
带走的是一张张落叶
而留下的
将是结满霜花的果实
于是
葱茏与萧杀，盈实与空旷
甚至死亡与喧哗，悲凉与欢愉
便这样蒙着面纱
在打开的书桌前
成熟而鲜活的朝着太阳
自我耗尽地诠释着一种位置和距离
从来没有这样凝视一枚落叶啊
那是你暮然回首时对生命的再一次深入
或者是在成为种子前获得的死亡记忆
而你 是没有脚印的
唯有遐想
在唯一的退守中坚持着一种憧憬
使虚无的视野变得色彩斑斓
所以 远处的山岗成就了你的过去
所以 阳光的翅膀舒展着你的未来
虽然往事一寸一寸的凋落
你却依然存在着
把高远的天空切成碎片
而后 与死亡同生
长河落日 大漠孤烟
树叶上的露珠捧出你的思考
古道柔情 知音断魂
沙舟漂泊的风涛中
何处没有你的浓淡秋千？
那不是任何意义的企图
是漫长的风景中你无语的轮回
是生死一世醒来时的一种坚强面对
不吧！别再把自己逼向临界
岁月与岁月惜别时
你可以站在高处设想一种归去
即使是夜沉如水无法涉越
即使是面影狼藉骨瘦如风
只要留下一个表情
一个表情便是阳关万里
一个表情便是南雁北飞
尽管属于你的站牌
指出的是曾经的另一个去处
而你不再走了
在天山以南 或天山以北
低首之处 随口呼出的
仍是千手落叶般的情怀
时间之外 星宿露野
你还是那样 漫不经心的完成了自己
很远的路上 你飞向黄昏
城市的楼影渐渐褪去
街道旖旎 伸手之处
路灯随意捡起你诗意的倒影
只是沿街的星座
何处去寻
那秋意深深的源头？
此时 夜色深深
此时 秋思正浓... ...
九、克拉玛依-雨夜随想
雨声迢递
风声迢递
抬头处夜色浩淼
谁蹲在街边
面对流火
将思绪孤独的更远
就那么零落
就那么任意波涛
就那么把夜幕搓成一方揉皱的床单
就那么把未来的风景潮来潮涌
就那么随着你的车轮嚼碎沧桑
这是情怀可鉴的塞外啊
风影独行
芳尘暗度
孤注一掷的旷野箫声
曾吹响长河落日
大漠孤烟
我不能拒绝你的奔放
你的流连
不能拒绝你的戈壁
你的沙漠
你的滚滚风烟
更不能拒绝在你情思铸就的铁马冰河旁
领略你春来秋去的燃情岁月
和父辈们手掌抚摸过的暮暮朝朝
别刺伤我啊
西部涌动的诗章
别刺伤我
瀚海流泻的时空
克拉玛依
我就在这里
从你的胸前
从你的额顶
渐渐逼真漫天风际
渐渐逼真没有丢弃的梦想和昨天
克拉玛依
你是我雨水打湿的目光
于海角
于天涯
谁又能
将我的踪迹沦陷得更深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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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