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红颜录》凌云凤耀第二部(二十)
〈三日后〉:……
[穆人清]说: 〈神色如常,须发已然全白〉 谢小友,九公主,焦姑娘,本派这回欠几位的,不止是一个天大人情……而是救亡存续的大恩德啊!
[谢衡]说: 穆老前辈太客气了。观您老人家气色,功力非止尽复,真气之纯,收发之速,分明已大成至万法自如之境。便是黄大侠、归二侠、袁大哥诸位,经历这番磨砺,也臻至炉火纯青、返璞归真之境。正可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穆人清]说: 〈不住苦笑,摇头叹息〉老猴儿这些门下,从前也确实闹得太不像话,方才招致这番惨祸。小友先前对老猴儿的忠告,正是良药苦口,悔不当初啊。
[归辛树]说: 恩师,那几个逆徒胡作非为,欺师灭祖,竟令师门蒙羞,着实罪不容诛!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招致这场大祸,恳请重重责罚。
[归二娘]说: 不,当家的,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听那贱婢孙仲君的谗言,更不该去挑什么渤海派,〈跪倒在地,泪流满面,不住哭嚎〉废我武功也好,杀我的头也好,和你没干系啊!
[穆人清]说: 狂妄傲慢,滥伤无辜,确实大错特错!〈凌空一抓,取过【归二娘】佩剑,剑柄微微一抖,【归二娘】只觉左手一痛,鲜血直流,左手一根小指已被削落,长剑也断为两截〉从今而后,不许你再用剑!
[归二娘]说: 〈又是惶恐,又是惭愧,忍痛应答〉是,徒媳知错了。
[穆人清]说: 辛树,你年纪虽已不小,在我心中,你仍与当年初上华山时的小徒弟一般无异。你性子向来耿直,三十年来专心练武,旁的事情更是什么也不多想。可是天下的事情,并非单凭武功高强便可办得了的。遇上了大事,更须细思前因后果,不可轻信人言。
[归辛树]说: 〈汗流浃背,一脸愧色〉是,弟子牢牢记住师父的教训,再不敢狂妄自大,得罪同道。
[穆人清]说: 〈脸色渐转慈和〉二娘,你怀孕之时和强敌动手,伤了胎气,叫钟儿这孩子在胎里就受了内伤,确是苦挨了这些年。辛树,你夫妻中年得子,对孩子爱逾性命,为他寻医访药,性子愈发急躁,也是人情之常。徒不教,师之过,武学之道何其博大,你们学得一点儿皮毛,便在外面耀武扬威,又何尝不是我这老头儿的过失?从今以后,咱们上上下下,都要谨守门规,约束自身,以此为戒!
〈【黄真】【归辛树】【归二娘】【袁承志】一齐异口同声〉:谨遵师命!
[穆人清]说: 谢小友,这回本派全盘落入算计,竟能转危为安,多亏你临危而不乱,处变而不馁,方才力挽狂澜,老猴儿当真是心服口服,五体投地了。
[谢衡]说: 不敢当!若不是九公主和焦帮主搏杀了孟神通,引出这老贼身上积蓄的阴寒毒质,又将那些毒虫尽数毒杀,我也是无计可施了。这一回咱们并非胜在智略,而是天意使然。
[穆人清]说: 真是天意么?……〈瞑目合十,暗诵道谒,过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哎,老猴儿筹谋半生,一事无成, 谢小友既得天时,便万不可辜负了这番际遇。
[归辛树]说: 谢少侠,救命大恩不言谢,何况得了你的灵药医治,犬子的病躯也大有几分气色,实在感激不尽。今后有用得着我夫妻之处,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黄真]说: 〈神色遮掩不住的颓唐,肋骨伤处打着夹板,略拱了拱手〉……
[谢衡]说: 小子别无长物,不过是一副急公好义、精忠报国的赤子之心,和各位前辈一般无二。咱们今后勠力同心,遥相呼应,驱除鞑虏,再整华夏山河!
[袁承志]说: 谢贤弟,九公主,师门大恩难言谢,袁某感铭于心。永王殿下殉难,天人共悲,两位节哀顺便。
[阿九]说: 袁盟主好意,小妹心领。四哥殉国时,衣故国衣冠,佩亲王印授,于天地祖宗亦可无愧矣。
[袁承志]说: 「她待我总是这般,三分客气有加,却带着七分疏离,而瞧向 谢贤弟的眼光,却永远一往情深!是因为我身边已有了青弟么?哪比得上惜花公子的多情?……若世上本无谢衡其人,她也会正眼瞧瞧我么?」
[袁承志]说: 〈一瞥眼间见到不远处的【夏青青】,心念又动〉「正因我心中实在爱极了她,却又先与青弟结缘,连自己也是心意不定,才错失了这番良缘?阿九,青青,到底我心中更在意谁?对谁更加好些?我对这两个姑娘都是一片真情,自然心意也是真的。」
[谢衡]说: 是了,袁大哥,你那个五毒教主的徒儿呢?这回贵派门人大聚,她为何不在此间?
[夏青青]说: 〈目光冷厉如刀,脸上罩了一层严霜〉怎么着?惜花公子又惦记上外子的美貌徒儿了?还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焦宛儿]说: 夏姑娘,我家少主问的是,五毒教主是用毒解毒的大行家。她若在此间,你们又怎会被一个个毒倒?
[袁承志]说: 〈脸色一沉〉正是孙仲君、梅剑和搬弄是非,挑拨师哥师嫂向师父告状。何教主受不得气,半月前便离开回云南了。哎,她临去前,叫我别把人心想得太好,我却全当了耳旁风,害得安大娘枉送性命,实是悔不当初。
[焦宛儿]说: 那几个恶贼筹划着欺师灭祖,要毒倒你们这些高手,自是要先将何教主这等行家里手引开。袁大侠,她多半已瞧出了些许端倪,有心向你示警,却是『疏不间亲』,致有今日大难!
[阿九]说: 岂止如此,只怕四哥之事,也是鞑子朝廷有意放出风声,要将各路反清同道,全都一网打尽,四月月圆之夕,华山朝阳峰,便是他们定好的收网之地,收网之时……〈心中不自禁涌起寒意〉
[谢衡]说: 爱新觉罗·玄烨!我这位老相识,因势利导,顺水推舟,洞彻人心,所行皆是布局深远的阳谋,假以时日,定是不逊于铁木真的劲敌,当初还真是小觑了这厮……
[阿九]说: 鞑子伪帝的帝王之术,机心深刻长久,实近古所未有。害死四哥的真正罪魁祸首,不是孟神通、海兰察、玉真子这些鹰犬败类,而就是此酋!我——誓杀之!
[谢衡]说: 九妹,此志吾与君同。——是了,袁大哥,如今金蛇营在淮北山东……情势当真无可挽回了么?
[袁承志]说: 上个月初,鞑子大军由归德趋泗州,乘夜渡淮,将金蛇营隔成两截,各个击破,几乎全军覆没,只剩得一千多弟兄,退到胶东一带占山,清兵势大,又复精强悍勇,看来自是取胜无望,但大丈夫捐躯报国,有死而已。
[谢衡]说: 贵军新败兵少,一时无力单独抗清,暂撤至高山峻岭,休养生息,以待时机,亦是上策。袁大哥,胜败兵家常事,无需太过介怀。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袁承志]说: 上山落草是无奈之举,而今军心浮动,亦无援兵,我是彷徨无计,别无长策了。哎,愚兄虽学得一身武功,却无贤弟一般的权谋韬略,最后势必死难殉国,就和爹爹当年那样。当此国难綦深之际,也是命数使然。
[夏青青]说: 袁大哥,哪就到了这地步?姓洪的做了叛徒,他渤海派在海边的数十艘大沙船可还在我们手里。当初那洋鬼子不是给了你一张大海图么?不能落草为寇,大不了,咱们就来个落海为盗!
[谢衡]说: 〈拊掌击节〉嫂夫人,此计上佳!那马可波罗所赠,乃是浡泥岛的海图。此岛原是大明藩属,土地肥沃,民风淳朴,安静太平,近日却多有倭寇和红毛夷袭扰。你们去此地驱走夷寇,定是多得助力,望风景从,别开一番事业。
[夏青青]说: 哼!自然是绝妙好计,远胜某些大言炎炎、夸夸其谈之徒。我从前是个江洋大盗,今后可是要当海贼王的女人!
[谢衡]说: 等两位在海外多招兵马,打造战舰,养精蓄锐,亦可从海上奔袭鞑子的水师海运,以作牵制。待得来日元气尽复,再卷土重来,攻略府县,岂非事半功倍,上善之策?
[袁承志]说: 「我若还呆在中原,每日所见所闻,都是阿九的点点音讯,知你们如何情意深重,岂非痛彻心扉……」〈沉吟半晌〉也罢,时运如此,敌众我寡,我就暂且避他一避,去海外做个化外之民吧!
[谢衡]说: 两位,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小弟谨祝一帆风顺,来日大举,再会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