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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少女》:在怨恨与报复之间
还是住在筒子楼的时候,心情颇丧。看垃圾喜剧,看完只觉更丧。无论如何,我们不应将自己的快乐寄希望于他人浮夸的演技中。于是心想,不如找些比丧更丧的,一对比,岂不好了?二则,或者还可能找到点共鸣。
于是找到了这部《地狱少女》。这是一部电视剧,主角就是地狱少女。每集讲一个故事。每个故事都是一个冲突,一件不公平的事。每个故事中都有一种伤害、鄙视他人的人,故意伤害他人,致使被害者痛苦不堪。被害者痛苦太久,则对伤人者怨恨弥深,终于,偶然间从旁人嘴里听说了地狱少女的事:每到午夜十二点,打开电脑网页,搜索地狱通信,便能找到通信页面;在对话框中输入伤人者的名字,点击“发送”,此信便发出去了。地狱少女便是负责收信,处理伤人者的人。
地狱少女住在一个永恒的黄昏里。这里有一大片红色的彼岸花,开得正盛;花海的一边,有一池热泉。一个简朴的小木屋掩映在大片彼岸花的中间。屋子是一个套间,外层的桌子上放着地狱少女的台式电脑,只用来收信;里层住着一位老婆婆,似乎永远在纺线。
每次收到信件的时候,地狱少女都流连在泉水里沐浴,久久不愿出去。她的工作服,一套黑色的,上面印有彩色花朵的和服,早已洗得干净,叠得整齐,摆放在盘子里,等待着它的主人。
老婆婆催促地狱少女,喊着她的名字:“爱,爱!”地狱少女,阎魔爱,这才答应着,走出泉水,来到屋内。她似乎怀着几许虔诚,又有几分忧郁和无奈,穿好了衣服,然后坐上自己的专属座驾,——一架由巨大的老人头抬起的小车,凭空飞驰而去。
在一个残阳如血的地方,一棵巨大的树下,怨恨者见到了地狱少女。地狱少女给怨恨者一个稻草扎成的小人,小人的脖子上绑着一根红绳子。地狱少女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忧愁:如果你解开这个红绳子,就意味着我们之间达成了契约。你所怨恨的人即刻就死。但是,“害人亦害己。如果怨恨消除,你的灵魂也将坠入地狱。不过,那是死后的事了。之后的事,就看你的选择了。”
一般情况下,在怨恨者听到自己死后灵魂也会坠入地狱时,是有些犹豫的,因此下不了害人的手。毕竟这样的代价是高昂的。然而,伤人者却乐在其中,对于自己的罪孽毫不自知,因此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于是,在最后的逼迫之下,被害者终于忍无可忍,解开了稻草小人上的绳索。
解开绳子的瞬间,稻草小人便消失于无形。一个老人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怨恨已闻。”
接着便是地狱少女的工作了。地狱少女有三个跟班。一个老头,光头,满脸皱纹;一个美丽少妇;一个帅气少年。后来似乎增加了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在这个工作中,几个跟班负责按照伤人者的罪孽变幻成别人的样貌,使用以其治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式,试探伤人者对于自己的罪孽作何感想。然而,没有一个人将此当作罪孽。有人自以为不过是开玩笑,有人还以为是别人承受能力差,“不禁打”。跟班在做完这个试验之后,得知伤人者绝不承认自己的罪孽,于是告诉地狱少女:“小姐,他是这样说的呢。”
地狱少女听了便说:“被黑暗迷惑的可悲暗影啊,伤害、鄙视他人,沉溺于罪的孽魂,要死一遍吗?”
伤人者自此坠入地狱,等睁眼一看,才知已在地狱少女的船上,船正驶入地狱深处,四周雾气弥漫,所见只有死水,没有其他。船的周围现出被害者的幻象,拖拽着他;他恐惧,大喊大叫,然而无能为力,无法摆脱。
地狱少女依旧以平淡而忧愁的声音说道:“此怨此恨,流向地狱。”
于是,怨恨者的怨恨才得以消除,而他的名字也被记录在地狱的亡灵名录之中,印在一支正在燃烧的白色蜡烛上。也许这支蜡烛代表了他的生命期限。同时,在怨恨者的胸前,便有了一个代表地狱的黑色符号,记录着他曾经为消除怨恨而付出的代价:他的灵魂也完了。
一个灵魂换一个灵魂,似乎是公平的。然而,前提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已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大家都是凡人,忍受着来自另一个人的伤害,本来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受着伤害,谁也不会无动于衷。能真正宠辱不惊,笑看风云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倒是,说起别人来头头是道,简直是圣人无疑;一着落到自己身上,便承受不住。
伤害,怨恨,报复,这是一个因果链。我们身处其中,难以摆脱这个链子的束缚。正如《悔恨的雨》一集里所说,“怨恨者犹如赌博者无法自拔,因此才很少有人从赌桌上离开。”一旦我们受到了伤害,或者说,一旦我们觉得受到了伤害,赌博的序幕便拉开了。赌博者决心要看到一个结果,哪怕这个结果是满盘皆输,哪怕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甚至倒付代价,也在所不惜。
其实,按上述方式算起来,报复者是得不偿失的。原本被害者虽然忍受了被伤之痛和怨恨之苦,但他的灵魂是干净的。然而,为了这种怨恨,他却能以自己的灵魂为赌博的筹码,把伤人者的灵魂送进地狱。这样一来,他自己的灵魂也被捆绑式地预定在地狱中了。其实,即便他对那个伤人者的怨恨消除了,也难保以后再遇到其他的伤人者。如果那些伤人者的灵魂都要被送进地狱,显然只有一个灵魂是不够用的,还不知要死多少遍才够。
因此,《地狱少女》只是在提出问题,或者警示式地告诉人们:切勿无缘无故去伤害、鄙视他人,生命生来平等,一个人无权伤害另一个人,不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在这里,一个根源性的解决方式就是要学会尊重。
然而,正如大家都看到的一样,人生在世,岂会是坦途到底?谁能不受人白眼?罪与罚的因果之链时刻都在那里悬着。当我们被伤害时,如何应对便又成了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