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村听月•5｜西湖烟云

品读名家美文

陈建平，网名牧云

福建莆田人，初二辍学，连城上山，务过农，打过工，当过记者，通过自学福师大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毕业，获正高职称，现居天马山麓云村小筑听月山房，读书读不深，舞文文不通，聊以自适耳。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想不到生性豪放的一代文豪苏东坡，面对杭州西湖时，竞萌生出如许柔情，给了一个那么女性化的名字——西子湖。

为了探究能把英雄豪气化作儿女柔情的魅力，我以生命中的一个夏日清晨，与西湖相约!

由于历代美文的渲染，我脑子里的西湖印象，早塞满了平湖十里、烟柳画桥、月映三潭、鱼翔花港的风雅。湖上有映日斗艳的莲花、断桥遇仙的传说，也有撑出柳荫的酒舫、长夜不歇的笙歌......

一句话，西湖象块娇柔的杭绸，飘逸着浓浓脂粉气、淡淡荷花香。可当我以晨练者的姿态跑上白堤时，展现在眼前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天空乱云飞渡，湖面波澜起伏，长堤人流簇拥，多达数千人的跑步者中，男女老少都有，间杂着些“金发碧眼”。稍微不同的是，有些晨练者携有雨具和水壶，迈进新一天的古典西湖，蓬勃着现代生活的热力。

有人说，西湖是中国历史的一面镜子。此话颇为精当。如果你融入满湖历史烟云，就会发现这里除了秀美湖山和文采风流外，还有英雄故事和神奇传说！沿白堤往苏堤一路慢跑，千年的沧桑感和生活的进行曲相互交融：

以“殊雪”闻名的断桥不见了多情的白娘子，跑过的多是杭州姑娘健美的身姿；古老的柳荫也隐去了“郡亭枕上看潮头”的白香山，代之以三三两两的摄影者，他们把支架上的相机镜头对准近岸荷花，就象守候鱼儿的钓翁般凝神静息，是为了趁这风雨来临之前的难得时机，捕捉光影色型组合的最佳瞬间吧！

在“平湖秋月”亭前，有几位老者对云低欲雨的湖天处变不惊，悠然自得地以平展展的柏油路作纸，用特制扫把为笔，手提小塑料桶，“扑嗵”一声从湖中打上一桶水作墨，心旷神怡地退步练字。

我来到一行湿漉漉的巨字前，但见写的是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长久以来，我一直以为白堤系唐代白居易作杭州剌史时所筑，然身临其境再品究其诗，才明白西湖原名钱塘湖，白沙堤当筑于白居易之前，杭人以白公堤名之，想是为了纪念他疏湖治水的功劳吧！可见黎民百姓，不会忘记为他们谋福利者，不知来自各地的父母官漫步在这湖堤上时，又当作何感想？

西湖以苏白两堤为界，北为内湖，南为外湖。时值盛夏，内湖千亩莲田花事正好，时有湖鸟从堤岸柳丛中乍然飞起，没入其间，望而使人神清目爽。外湖却是烟波浩淼，黛色青山隐隐约约，如一长轴中国淡墨山水。与之很不相衬的倒是湖东的杭城，镀着晨曦的一长溜高楼在烟云中明灭不定，如奇怪的西洋木刻剪影，“剪”得人心里疑疑惑惑的，觉得古典与现代的冲突极其怪异。

直至跑到孤山公园，在绿树环护的草坪上看到一群悠然走太极的长者，才又静下心来。孤山曾是宋时隐士林逋种梅放鹤之所，“梅妻”的冷香、“鹤子”的逍遥已遥不可及，唯见山阳坐着一尊铜雕鲁迅，凌厉的目光透射出一股斗士的倔强，为女性化的西湖增添了一份骨力。

西湖是奇特的，她盛满了太多的春花秋月、太多的豪杰故事、太多的神奇传说，因而飘荡着脂粉香，洋溢着英雄气，也收藏了道禅魂。一如碧玉般的杭城有个灵隐寺，也有个“武林广场”一样。跑过闻名天下的“楼外楼”，有秋瑾塑像持剑而立；举头仰望，当年的鉴湖女侠英姿勃发，仿佛要杀尽封建余孽。隔西冷印社不远，则有古柏森森的岳王庙；“江山也要伟人扶”，抗金英雄长与湖山相依相伴，生前历尽坎坷，身后却赢得无限景仰！

沿着岁月的河流溯源而上，西湖无疑是有幸的，在此留下才情豪气的，不但有李贺、王安石、杨万里、袁枚等文人雅士，还有陆游、辛弃疾、于谦、张煌言等一代英烈，为此湖山添彩壮色。沿着情感的脉络顺流而下，西湖当然也是有福的，当人们从唐诗宋词的字里行间，从工笔写意的山水花鸟中，从真草隶篆的铁划银勾中感受西湖时，她分明超脱于季节之外，存活于青史之中。如果说苏杭是“人间天堂”，那么西湖就是“红尘瑶池”，她的长青魅力，正在于自然灵秀和人类情感的妙然交融！

置身“瑶池”，我不禁想到：人类是灵性的，人类对真善美的感受既一脉相通，又千姿百态；面对西湖的风华绝代，纵然是折尽了苏堤杨柳、舀干了十里烟波，也难以将这片湖光山色的底蕴参透！

名列唐宋八大家的王安石，曾在湖岸留下“游览须知此地佳，纷纷人物敌京华”的赞誉。被贬来杭州任通判的苏东坡，则留下“我本无家更安住，故乡无此好湖山”的感谓！画家林凤眠则说：“杭州西湖之寺观林立，正是杭州西湖比别的地方更为富于天然美的证明”……  是湖光山色、英雄豪杰、才子佳人、佛殿印社、水墨丹青、诗词歌赋，为西湖累积了无敌的灵气。

归途中遇雨，满湖烟云化作朦胧雾纱，把湖山笼罩在现实与幻想之间。遥望湖心小瀛洲，恍若雾里仙洲、梦里蓬莱。烟柳夹岸的白堤上，则流淌开一条花伞的河流，如一条花蛇般游过断桥，流向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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