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歌(八)
搔短白头 天下掌故 今天
记忆如歌(八)
我十岁左右的时候就不能总是玩耍了,我的妈妈安排我去割草,喂家里的几只羊。或者砍柴,储存起来冬天做饭取暖。父亲给我做了一把孩子用的小镰刀,我使用起来更得心应手。我那时候很勤劳,经常主动上山割草砍柴,我可以籍这由头,走出村庄到更远的山野去玩,去采摘新鲜的浆果。
翻过村庄后面的山梁,有一道河谷,我们叫西沟。梁后的阴坡比较陡峭,向上游或下游绕出好远才勉强修出马车路。劳作的人们为了方便就踩出来一条条人行小道,白亮亮的,像下垂的条条绳索。因为陡峭就没有耕种,撂成大荒,山花椒墩长满山坡,早年植树挖的鱼鳞坑一条条像腰带缠在山腰,坑多数已经被经年的雨水淤平,疏疏落落有几棵山杨树山杏树,疙疙瘩瘩的半死不活。只有临近沟沿的酸姑奶(一种荆棘果)一丛丛的顺着沟沿繁茂顽强的生长着,像好女人长而密的睫毛。
秋天的酸姑奶
酸姑奶果有半米高左右,一丛丛的,上面长满了尖锐坚硬的刺。每年春夏之交,酸姑奶果便抽出新鲜的枝条,枝条上绽出嫩绿的叶片,荆棘刺和叶片同时生长,开始是柔软的,并不刺人。我们便摘那嫩叶吃,味道酸酸的,满口生津。夏天的时候棘丛结出果实,形状像长粒的大米,但比大米饱满得多,晶莹剔透绿玉珠一样。这时的果实并不好吃,又酸又涩,叶片也不再鲜嫩,呈正绿色,棘刺开始扎人。只有到了秋天,秋阳照晒下,果实慢慢变红,最后成鲜红的一片,一串串王冠的璎珞般倒垂着,累累如珊瑚珠,我们用镰刀大力割下来,两个手指躲开锋利的刺捏住枝条,另一只手采那果实吃。这时的果实酸甜多汁,汁液鲜红,我们吃得唇齿和手指染了红色,最后还要带上几支回家慢慢享用。采酸姑奶果有些风险,因为在陡峭的沟沿上,胆子小的人不敢靠近,会眩晕。我是属于胆子大比较淘气的那个,所以我总能采到最红最大的酸姑奶果。
西沟两岸高而陡峭 ,土壁是鲜红色,土壁上有一孔一孔的窑洞,是夏天大家躲避风雨秋季看护庄稼的地方。河道行水的地方一两丈宽,水边有茂密的水稗草,河唇上杂草丛生,红的蓝的白的各色小花星星一样点缀着,金黄的菟丝子顽皮地缠绕着爬上草尖随风摇曳。岸上没有人家,这里除了放牛羊的很少有人光顾,就成了青蛙的天堂,也是我们的乐园。那条河水源充沛,夏季里蛙声一片,成团的小蝌蚪在水底自由的嬉戏,听见孩子的脚步便倏地四散躲进水草里。河滩是肥沃的土地,各种庄稼齐刷刷像士兵的战阵。
在这里我们可以找到好多吃的东西。我们到田间地头搜寻烟柚(龙葵),烟柚也是一种野生浆果,未成熟是青绿色,吃不得,误食了青烟柚会恶心呕吐。成熟的烟柚黑紫色,像蓝莓,甜甜的有很美的味道。如果运气好,还可以摘到地瓜(地梢瓜),地瓜有大拇指大小,两头尖,中间圆圆的大肚子。指甲一掐,有乳白色的汁液流出来,甜而脆。地瓜和烟柚相反,烟柚越熟越好吃,地瓜熟过头就成木质,咬不动了。
成熟的烟柚
甜脆的地瓜
更多的时间我们去打乌麦。乌麦长在高粱的顶端,长乌麦的高粱就不结穗了。乌麦的下半部分被叶子包裹着,是白色的,上半部分经见了太阳,就变成了黑色的。乌麦可以吃,没有什么味道,面面的。我们顺着垄沟,仰着头找乌麦。农村有歇后语,讽刺那些溜须拍马的人:打乌麦的眼睛——往上看。说的就是这状态。高粱乌麦很少,难得碰见。黍子地里的乌麦就很多了,黍子脱粒后就是大黄米,黏黏的,过年时候蒸年糕的原料。黍子地里的乌麦一会就可以采到一大把,我们就钻进土壁上的窑洞里,坐下来,慢慢的剥来吃,吃到满嘴乌黑。
突然想起还没有割草,就跳起来飞快的割一捆,背着回家向父母交差。
高粱乌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