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小井边送水人
东小井边送水人
马守喜
我的老家在经棚,记得在五六十年代,每到寒冷的冬季,人们生活中有一难,这就是吃水。镇上有几口小井,而只有东小井的水是甜水,其余多则是咸水井。
说起经棚东小井,几代经棚人都有说不完的故事,因为多少代人都是喝着东小井的水长大的。东小井很浅,但又很奇特,深不到两米,清澈见底,在白沙井底下,几股清泉日夜不停地向上冒出,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东小井的水有点甜,不亚于现在出售的各类矿泉水,经棚街靠近东小井的几代居民,每天都在喝着这清澈甘甜的水,从东小井街走出了许多杰出人物,有飞行员,舰长,艺术家,作家,诗人,画家等,东小井边真是个出人才的地方。在众多挑水的群众中,有几位是专门卖水的人,他们挑着东小井的甜水送到一些家中比较富裕和一些老年人家中,一天送一担,每月只有两元钱。我家邻居平安哥就是其中一位常年不断的送水人,平安哥姓哈,大家叫他哈平安,他出生在一个虔诚的穆斯林家庭,从小失去双亲,是在亲属家中长大,因他失去一只手,成了残疾人。就是用一只手,练就了打水,担水的功夫,几十年如一日,从早到晚,一路不歇不停,水不外溢,给近20户人家终年送水。
挑着满桶水,卖水人还吆喝着有一种节奏的号子,据说一路哼哼着既可以减轻疲劳,又可以招呼行人让路。当把水送到主人家门口时,挑水人往往先招呼一声:“来水了。”然后轻轻的放下担子,将水倒进缸里,经棚是个古城,经棚人忠厚又乐于助人,有一种纯朴的人情味儿,卖水人和主人混熟了,主人家有时见挑水的人来了,忙沏杯茶,让卖水人歇一会儿,有时还请吃顿饭,而主人家有点零活,张口请卖水人帮个忙,他们也乐于帮忙。
如果你注意一下,便可发现这里卖水人有两个特点,一个是衣服和鞋子虽都是旧的,打着不少补丁,但都十分干净,这里包含着一种职业道德,他们说,人家要吃干净水,咱本身不干净,谁还乐于用你的水呢?真是行有行规,卖桶水也要讲良心,二是从不误时,每天都是准点送到用水人家中,偶尔因事因病误了一天,他们会托亲朋帮助送一两次,真是讲信誉啊!
平安哥到了晚年,得了哮喘病,又是一只手,渐渐不能再送水,许多回族人家及亲属给了他很大帮助,他始终是单身一人,人们帮助他安排房屋住,帮他做饭、洗衣,其中李安荣一家给他帮助最多,临终时回族父老帮他料理了“后事”。平安哥已走了近40年,他挑水时的音容笑貌时时浮现在我脑海之中,至今难忘。
从70年代初期,家乡很多家庭有了压水井,便没有了卖水的。到了80年代中期,家乡有了自来水,人们再也用不着为吃水而发愁了。然而,昔日挑水人的辛劳、朴实、讲良心的作风,总是让人难忘。
东小井早已无处寻觅,人生百态,意义千般,使人颓废的从不是苦难,而是精神的空白。每天闲居在家,泡一杯茶,坐在沙发上看窗外不知名的小树凋了叶子,细枝末梢在阳光下伸展,小区内安有几个净水机器,人们习惯拿着塑料桶去装水,不想喝自来水,让我又想起了家乡的甜水井——东小井,我给自家挑了几十年的水,想起了许多当年的伙伴。有人说过,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原来心态一旦平和,春天便呈现耐人寻味的境界,天地由丰到简,就像一笔笔淡淡的素描,淡成了一幅幅真实的人间素描——清简、隽永。看见今日骑着摩托送筒装水的工人,想起了当年家乡用扁担送水人,仿佛只有自己当下一点一滴小事的回忆上,写出点文字来,方觉生活才有乐趣,原来,当年家乡的东小井,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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