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横人情朱仝义
(一)
阶级层影响着思维层。
思维层影响着对舒服的定义。
人类追求舒服的过程被社会定义成追逐利益。
一个年入十万的小餐馆老板盘算利益时会想什么?
——他会盘算餐馆内的各种资源,用最少的材料投入,换取最大的收入;
——资源最优配置的感觉会令他感觉舒服。
一个年薪千万的打工仔盘算利益时会想什么?
——他会想着优化自己的时间,用最少的劳动量,换取最多的报酬。
——时间合理分配的感觉会让他感觉舒服。
有一个故事,
许多人是当笑话听的。
记者:你放羊为什么呢?
放羊娃:攒钱娶媳妇。
记者:然后呢?
放羊娃:生孩子。
记者:然后呢?
放羊娃:放羊。
许多人觉得放羊娃很可笑
可问题是:
一个悠然自得,简单、平静的放羊娃
与一个起早贪黑、忍耐、努力向前跑的打工人
谁觉得谁的人生舒服呢?
朱仝与雷横的思维层与舒服圈就不一样。
哪怕哪怕他们都是都头
哪怕他们朝夕共事
但他们的原生阶层
影响着他们的思维层与对舒服的认知。
(二)
雷横是铁匠出身。开碓房,杀牛放赌靠的是人情。
身长七尺五寸,紫棠色面皮,有一部扇圈胡须;为他膂力过人,跳二三丈阔涧,满县人都称他做插翅虎。原是本县打铁匠人出身,后来开张碓房,杀牛放赌,虽然仗义,只有些心地匾窄,也学得一身好武艺。
自小在铁匠铺迎来送往的雷横知道人情的利害。
当白花花的银子与实惠的人情出现在雷横眼前时。
那绝对是雷横的的幸福时刻。
雷横的舒适区在于——人情
你把银子及人情送到他面前,他会乐开怀。
雷横的恶在于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求财得人情的机会。
恶一:擒刘唐送人情给晁盖。后来更与刘唐来了场誓死捍卫既得利益的争斗。
晁盖取出十两花银送与雷横,说道:“都头休嫌轻微,望赐笑留。”雷横道:“不当如此。”晁盖道:“若是不肯收受时,便是怪小人。”雷横道:“既是保正厚意,权且收受,改日却得报答。”
刘唐道:“秀才,你不省得。这个不是我阿舅甘心与他,他诈取了我阿舅的银两,若是不还我,誓不回去。”雷横道:“只除是保正自来取,便还他。却不还你。”刘唐道:“你屈冤人做贼,诈了银子,怎地不还?”雷横道:“不是你的银子,不还,不还!”刘唐道:“你不还,只除问得我手里朴刀肯便罢。”吴用又劝:“你两个斗了半日,又没输赢,只管斗到几时是了?”刘唐道:“他不还我银子,直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便罢。”雷横大怒道:“我若怕你,添个士兵来并你,也不算好汉,我自好歹搠翻你便罢!”刘唐大怒,拍着胸前叫道:“不怕!不怕!”便赶上来。
恶二:私放晁盖,懊恼人情没送出去
心内寻思道:“朱仝和晁盖最好,多敢是放了他去,我没来由做甚么恶人。我也有心亦要放他,今已去了,只是不见了人情。晁盖那人,也不是好惹的。”
恶三:追捕宋江,不忘做人情
雷横见说要拿宋太公去,寻思:朱仝那人,和宋江最好。他怎地颠倒要拿宋太公。这话一定是反说。他若再提起,我落得做人情。
恶四:溜达到梁山收人情利息
宋江见了,慌忙下拜道:“久别尊颜,常切思想。今日缘何经过贱处?”雷横连忙答礼道:“小弟蒙本县差遣,往东昌府公干回来,经过路口,小喽啰拦讨买路钱,小弟提起贱名,因此朱兄坚意留住。”宋江道:“天与之幸!”请到大寨,教众头领都相见了,置酒管待。一连住了五日,每日与宋江闲话。
众头领各以金帛相赠,宋江、晁盖自不必说。
雷横得了一大包金银下山,众头领都送至路口作别,把船渡过大路,自回郓城县去了,不在话下。
收了梁山人情利息的雷横得到了大量的财富,和任何一个暴发户的想法一样,先体验一把富家子弟的生活。
可是,
在江湖道上,
混的很上道的雷横,
根本没有富家子弟的生活经验。
他不知道,
他的所作所为在富家子弟圈里是不上道的。
甚至,是一个笑话。
比如去白秀英的销金窟不带分文却坐上了青龙头上第一位。
销金窟是什么地方?
不带分文?
对富家子弟来说,
还有比这个更好笑的笑话吗?
可惜雷横不知道。
不是他不愿意知道,
而是他没上过富家子弟娱乐圈的道。
他只知道白秀英父女不懂人情,
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
冲突往往是由鸡同鸭讲相互不理解产生的。
白秀英的父亲白玉乔一向是在富家子弟圈中混的,他理解不了雷横怎么这么不上勾栏里的道。而雷横也理解不了为什么白玉乔怎么这么不上江湖上的道。
利益的冲突让白玉乔感到不舒服,
于是破口大骂
人情的寡薄看让雷横感到不舒服,
于是打得白玉乔唇开齿落
更可悲的是,
不舒服的感觉是会传染的
于是雷横的母亲大骂白秀英
于是白秀英掌掴雷横的母亲。
看见母亲被打,
不舒服的雷横更加的不舒服了
于是一枷梢
打得白秀英脑浆直流。
雷横与白秀英的冲突根源是道的不兼容。
两个不同道上的人本可各走各的道相安无事。
可偏偏命运把他们安排到一起
让都上道的人相互理解不了对方的道
于是都不上道起来。
后来雷横上了情义梁山。
他在梁山的人情圈中一定过得很舒服
所以他为了报恩
不择手段让恩公朱仝也上梁山
再后来,征方腊
被司行方三十回合砍下马去
死了……
(三)
朱仝是富户出身。有模有样学关羽,仗义疏财为求名。
身长八尺四五;有一部虎须髯,长一尺五寸;面如重枣,目若朗星,似关云长模样,满县人都称他做美髯公。原是本处富户,只因他仗义疏财,结识江湖上好汉,学得一身好武艺。
衣食无忧的朱仝对钱财是没有太多感受的。
钱多钱少、财聚财散刺激不到朱仝的舒适区。
朱仝的舒适区在于——求名
你赞他义薄云天似关羽,他绝对能爽翻天。
朱仝的恶在于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扬名的机会。
恶一:追着晁盖明明白白的告诉晁盖我讲义气我要放你。
朱仝撇了士兵,挺着刀,去赶晁盖。晁盖一面走,口里说道:“朱都头,你只管追我做甚么?我须没歹处!”朱仝见后面没人,方才敢说道:“保正,你兀自不见我好处:我怕雷横执迷,不会做人情,被我赚他打你前门,我在后面等你出来放你。你见我闪开条路,让你过去。你不可投别处去,只除梁山泊可以安身。晁盖道:“深感救命之恩,异日必报!
恶二:揪出宋江明明白白的告诉宋江我讲义气我要救你。
朱仝自进庄里,把朴刀倚在壁边,把门来拴了,走入佛堂内去,把供床拖在一边,揭起那片地板来。板底下有条索头,将索子头只一拽,铜铃一声响,宋江从地窨子里钻将出来,见了朱仝,吃那一惊。朱仝道:“公明哥哥,休怪小弟今来捉你。闲常时和你最好,有的事都不相瞒。一日酒中,兄长曾说道:'我家佛座底下有个地窨子,上面放着三世佛,佛堂内有片地板盖着,上面设着供床。你有些紧急之事,可来这里躲避。
朱仝道:“兄长可以作急寻思,当行即行。今晚便可动身,切勿迟延自误。”宋江道:“上下官司之事,全望兄长维持,金帛使用,只顾来取。”朱仝道:“这事放心,都在我身上。兄长只顾安排去路。”宋江谢了朱仝,再入地窨子去。
朱仝依旧把地板盖上,还将供床压了,开门拿朴刀,出来说道:“真个没在庄里。”
恶三:私放雷横明明白白的告诉雷横我讲义气我要救你。
朱仝独自带过雷横,只做水火,来后面僻净处开了枷,放了雷横,吩咐道:“贤弟自回,快去家里取了老母,星夜去别处逃难,这里我自替你吃官司。”雷横道:“小弟走了自不妨,必须要连累了哥哥。”朱仝道:“兄弟,你不知,知县怪你打死了他表子,把这文案却做死了,解到州里,必是要你偿命。我放了你,我须不该死罪。况兼我又无父母挂念,家私尽可赔偿。你顾前程万里自去。”雷横拜谢了,便从后门小路奔回家里,收拾了细软包裹,引了老母,星夜自投梁山泊入伙去了,不在话下。
恶四:李逵斧劈小衙内,朱仝仍要做表面的义气文章。
朱仝对众人说道:“若要我上山时,你只杀了黑旋风,与我出了这口气,我便罢。”李逵听了大怒道:“教你咬我鸟!晁、宋二位哥哥将令,干我屁事!”朱仝怒发,又要和李逵厮并,三个又劝住了。朱仝道:“若有黑旋风时,我死也不上山去!”柴进道:“恁地也却容易,我自有个道理,只留下李大哥在我这里便了。你们三个自上山去,以满晁、宋二公之意。”
朱仝是一个活在情感世界中的一个人。
他对义气二字的情感是纯粹的
纯粹到失去原则。
只要别人说他讲义气就好。
他认为他是义气的化身
这样他就会感到舒服
人啊,一舒服就会忘记一些事情
比如,那个四五岁的小衙内
后来朱仝跟着宋江征战四方
后来他从战场上幸存归来
官至太平军节度使
不知道朱仝是否再见过那沧州知府
不知道相逢的他们
舒服不舒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