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诗,无以言】之一百五拾六:《东山》,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无论多么伟大的战争都是悲伤的!

《东山》是《诗》的第156首。这是一首战争题材的抒情诗。诗以周公(旦)东征为历史背景,通过一位普通战士的视角,叙述东征后归家前,周朝军人复杂真切的内心感受,以此来表达对战争的深入思考和对人民的深切同情。周王朝的辉煌,是由一个个鲜活的军人个体及其家庭的奉献铸就的。
《东山》的创作背景,历代分歧不大,都认为与周公旦东征“三监之乱”有关。《毛诗序》说:“《东山》,周公东征(平武庚、管叔之乱)也。周公东征三年而归,劳归士。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也。”意思是,这是周公在平定“三监之乱”后,为赞美将士、纪念胜利而作的颂歌。
宋代人朱熹在他的《诗集传》中以为:“此周公劳归士词,非大夫美之而作”。他的观点只在谁是本诗的作者上与前者有所不同,在诗的背景上并没有提出异议。他认为,这是一首征人解甲还乡途中抒发思乡之情的诗,虽然可能与周公东征之事相关,但诗本身却不一定是周公所作,很可能是还乡士卒所传唱的一首诗歌。
东    山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
我东曰归,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
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敦彼独宿,亦在车下。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
果臝之实,亦施于宇。伊威在室,蠨蛸在户。
町畽鹿场,熠耀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怀也。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
鹳鸣于垤,妇叹于室。洒扫穹窒,我征聿至。
有敦瓜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见,于今三年。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
仓庚于飞,熠耀其羽。之子于归,皇驳其马。
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注释:1、东山:在今山东境内,周公伐奄驻军之地。2、徂(cú):去,往,到。3、慆慆(tāo):长久。4、零雨:细雨。其濛:即“濛濛”。5、西悲:西归的愁思。6、士:通“事”。行枚:行军时衔在口中以保证不出声的竹棍。7、蜎蜎(yuān yuān):幼虫蜷曲或虫子蠕动的样子。蠋(zhú):野蚕,长在桑树上。8、烝(zhēng):久。9、敦:团状。10、果臝(luǒ):蔓生葫芦科植物,一名栝楼。臝,裸的异体字。11、施(yì):蔓延。12、伊威:土鳖虫,喜欢生活在潮湿的地方。13、蟏蛸(xiāo shāo):蟢子,一种长脚蜘蛛。14、町畽(tǐng tuǎn):有禽兽践踏痕迹的空地。15、熠(yì)耀:闪闪发光貌。宵行:磷火。宵,夜。行,指流动。16、伊:指示代词,指荒芜了的家园。怀:恋。17、鹳:水鸟名,形似鹤。垤(dié):小土丘。18、穹窒:堵塞漏洞。19、聿:语气助词,有将要的意思。20、瓜苦:犹言瓜瓠,瓠瓜,一种葫芦。古俗在婚礼上剖瓠瓜成两张瓢,夫妇各执一瓢盛酒漱口。21、栗薪:犹言蓼薪,束薪。22、仓庚:鸟名,即黄莺。23、之子:这个姑娘。归:出嫁。24、皇驳:马毛淡黄的叫皇,淡红的叫驳。25、亲:此指女方的母亲。结缡(lí):将佩巾结在带子上,古代婚仪。缡,佩巾。26、九十:言其多。27、新:指新妇。孔:很。嘉:善,美。28、旧:久别。意谓三年之后变成了“旧”妻。
《东山》比较长,四章都很饱满。第一章是对征途中艰辛危险生活的回忆;第二章就是对家乡的变化与前途的猜测;第三章是主人公遥想家中的妻子,通过写妻子对丈夫的思念,更加突出了丈夫对妻子的怀念;第四章是男主人公继续沉湎于对往事的甜蜜回忆当中。全诗联想丰富,音调繁复,每章首四句叠咏,构成了全诗的主旋律,回环往复地吟诵,不仅仅是音节的简单重复,而是情节与情感的推进。
自我远征山之东,久久无法回家园。
如今我从东方归,漫天阴雨雾蒙蒙。
一说要从东方归,忧伤之心早西飞。
家常衣服做一件,将要换下行军装。
野蚕蜷蜷树上爬,田野桑林是它家。
露宿把身缩一团,将就睡在车底下。
自我远征山之东,久久无法回家园。
如今我从东方归,漫天阴雨雾蒙蒙。
栝楼藤上结了瓜,藤蔓爬到屋檐下。
屋内潮湿生地虱,蜘蛛结网挂门框。
鹿迹斑斑场上留,磷火闪闪夜间流。
家园荒凉不可怕,越是如此越想家。
自我远征山之东,久久无法回家园。
如今我从东方归,漫天阴雨雾蒙蒙。
鹳立土丘轻声叫,妻在屋内把气叹。
洒扫房舍塞鼠洞,盼我早早回家门。
圆圆葫芦剖两半,撂上柴堆不顾盼。
自从分离不得见,算来到今已三年。
自我远征山之东,久久无法回家园。
如今我从东方归,漫天阴雨雾蒙蒙。
记得当年黄莺飞,羽毛熠熠有光辉。
娶女过门做新娘,迎亲骏马白透黄。
娘为女儿结佩巾,婚仪繁缛多过场。
新婚那时真美丽,不知现在啥模样?
《东山》给我们展现了一幅远征士卒最真实的画面:道途之遥远、岁月之悠久、风雨之浸凌、饥渴之困顿、裳衣之垢敝、庐舍之荒废、室家之思怨......这里没有美!如果有美的话,那只能说是“凄美”!诗的最后,一句“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为了国家平叛的这场“伟大”战争,年轻士卒不得不离开新婚燕尔的妻子,但经过多年的征程之后,新娘是否依然美丽依旧?生活是否还能恢复如旧?这是诗歌发出的最强疑问!每读至此,掩卷沉思,您会觉得:无论多么伟大的战争都是悲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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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于道,自觉于法,自在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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