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晒晒‖水鬼张三(小镇人物志之四)
秋风一起,水就凉了。汉子们喝了酒,露出健壮的胸肌来,在沙滩上不停地蹦着。等到身上发热,就下水了。他们要把A字型的木架抬到水里。
他们大声地哼唱着:吆喝吆喝叶儿——吆喝吆喝哎呀——阳光打在他们的额头上,又落在了水里。
不多时,一座木架桥的模样,有了大致模样。水里可以看到桥墩子的影子了。鱼儿开始挤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两河交汇的地方。
农历九月九后,水瘦了腰身,大船停止了运行,就需要搭桥了。搭桥的,是一个叫张三的船工,他承包了这条河流的过往。搭了桥,就不用撑船——这座桥,只能过人。另一座低的能挨住水的桥,是桦木,松木的,铺了稻草,垫了沙土,过小车,过拖拉机。过一次,收费三元。
整个秋天,冬天,张三就坐在桥头,一边喝着烧酒,一边看着过往的车辆,行人的。人们见了他,都会和他打招呼,发一根烟来。他就像一个土财主,耀武扬威。
到了春天,桃花水带着许多浪渣飘了下来,开始泛滥,文静的丹江河有了浪花。
张三脱了棉袄,只穿了个短裤,下水了。他的眼睛像鹰一样敏锐,从老远就能发现异物。一根木头,一个板柜,一头猪,有时候是一个人。这些货物摆在岸上,是好大一堆财物。浪渣晒干后,烧柴是好的。猪喂养了,活人送走了,死人通知了。
他干的是水上的行当,吃的是水饭。
张三在年轻的时候很调皮。在梁家湾街道踢倒了老汉的一壶油,让人去取钱,然后顺水钻走了。
他有的是力气,在大桑园砍好了柴,扎成木排,从上游放下来。龙嘴子前有个回水湾。所有的木柴在那里转圈圈,张三跳了进去,他用尽力气推出了所有的柴物。
张三到了说妻子的年龄,好几个人给他介绍了姑娘。姑娘们一见面,都摇了摇头,嫌他人黑。长年把自己泡在在水里,扔在太阳地。
张三涨红了脖子说,“得啦,这辈子注定和女人无缘。我还是和船谈恋爱吧。”州河的一只船,张三承包了。他有事时渡人,没事时钓鱼,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张三在三十六岁本命年时,救了纸坊沟一个跳河的女人。这个女人不满丈夫整日来赌博。劝说不下,就跳河了。张三知道后,跑到纸坊沟,和那个男人打了一架。
“你为啥打我?我哪里得罪你?”
“你没得罪我。赌博得罪了你。我就是劝说你过好光景的。”
“你凭啥管我?”
“就凭我的拳头!”
这个男人被打的四蹄在地,一气之下,和老婆离了婚。这个女人就住在了张三家里。一年后,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后来嫁在了街道,卖水果,卖衣服,日子过得不错。
上游有了水库,四周停止了砍伐,河里的水,渐渐地小了。张三七十多岁了,看着他的船,孤零零第靠在水边。第二年,宽阔的河道里架了一道彩虹桥。他的船,彻底地打烂了,当柴烧了。
省城有一个作家叫白子画,喜欢搜寻一些过去的事情,他就步行了一千里,要记录丹江航运情况,在这个水湾,就找到了张三。
张三躺在床上,喘着粗气——长年在水里生活,他的腿有了风湿,喉管里也有了哮喘的毛病。他说,“还有人给我写传记啊。在过去,我是水里讨生活的。都是无奈的。”这个作家就详细地问了船的构造,水量的大小,水上的经历,以及他爷爷拉纤的故事等等,把文字发在了一家杂志上:“最后的船工。”这篇文字引起了好多人的关注。县电视台来人要采访他,就在他要配合着坐起来。他双手撑着下床取鞋子,不小心跌倒在火盆里,烧着了棉裤。大家一阵手忙脚乱,送他到了医院。
他的下半身被烧去了肉皮,终不见好,活活疼死了。
于是,锣鼓吹打着,人们把他抬上了当地最高的那座山——周公山,“这下,不用在水里折腾了。站到这里,哪里都能看到。”
丹凤晒晒:陕西商洛人,70后,网络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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