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有奖大赛】王补清丨谢狼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王补清：1970年2月生，山西岚县人，现任职于山西焦煤西山煤电马兰矿调度信息中心。爱好文学，笔耕不辍，2005年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发表小说、散文、诗歌、言论、通讯报道等三十余万字。代表作有小说《谢狼》《月婵娟》《山花烂漫》；散文《喜逢盛世诗韵浓》；诗歌《红豆》《家乡三题》《乡村情节》。
王补清
那是一个永世难忘的艰难岁月！
边远山区，土地贫瘠，饥饿、野兽恣意横行。孩子多，困难多，女人的日子尤其难过。
女人三十多岁，贤惠，勤劳，心地善良。自从丈夫变心离异，女人一肩挑起的是九个大不满十五岁、小不满三岁的孩子和家徒四壁的重担。
人多劳力少，粮少肚皮大。在那饥馑的岁月里，全家十个人的口粮，仅凭一个女人挣下的那点工分。每年不出四月，家里就颗粒无存了。五月、六月靠野菜、树皮，可终究不是常吃的——这时孩子们的脸比菜还绿。余下的日子，女人一家只有靠借粮或裹着泪水咽唾沫熬盼着。
最让女人下泪的，还数丈夫刚离异出走后的那一年。那时还未出正月，女人一家就没有了下锅的粮食。原来早在年前秋末分粮时，丈夫就“挤兑”了一半的口粮另处安置了。入冬离婚到这时，女人和孩子们也是左抠右省地维持着。女人去村东头的李家想借点粮，喜庆未尽的李家主妇一脸疑惑道：
“我说嫂子，这大正月的可能吗？去冬老村长（女人的丈夫是前任村长）还说，你家里的积粮两年不开场门都吃不完……”
女人才明白，狠毒的丈夫，心被外人勾走了，子父亲情也完全泯灭了！他为了掩盖自己抛妻弃子的丑恶行径，不惜故意中伤，恶意挑拨。他是铁了心，要把一家人往死路上逼！
在饥饿与诽谤中，女人和孩子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度日如年。
最终揭穿谎言的，是孩子们一张张清瘦的脸和女人频频外出借粮的身影。
憨厚、耿直的乡邻，在认定真善之后，同情、关心、帮助，使女人一家人绝处逢生。只恨地贫山穷，各家的日子也很艰苦，可他们还是尽己所能地帮衬着女人：昨天王家送来一碗米；今天张家借给几斤面；陈家、赵家无剩余，遇着女人或孩子们，总要留下吃个馍，喝碗粥……可毕竟难维生计。女人借粮的脚步，只得向更远的外村延伸。好在邻里八村的乡民，都听说过女人和九个孩子被丈夫抛弃的悲惨遭遇，都深表同情，纷纷伸出援助之手。熟悉的，陌生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女人开口，总是极力帮助。
女人感激这一份份比山高，比海深的情谊，怎奈无以为报。但她总不忘嘱咐孩子们，要记住这些好心人的恩德，以图日后报答。而那些借来的粮食，或多或少，或粗或细，女人和孩子们嘴咬出的滋味是香甜无比、耐饥耐饿的。
女人一家人被极度的物质贫穷困扰着，同时也沐浴在浓厚的乡情和爱怜的拥抱中。
一日，一向对女人“执法严明”的新任村长来了，一脸的愧意：“嫂子，您一人拉扯这么多孩子，受苦了！唉，可惜咱队里没有多余的粮食照顾你们。这样吧，以后你去外村借粮，就把咱队的那头小毛驴牵着吧。它虽然才两岁，在队里不能拉，也不能驮的，可帮你驮个三、五十斤的还能行。你啥时需用，就去牵。我已和放驴的李老头打过招呼了。”
女人感动得眼泪直流，为这个因丈夫的挑拨而一直低眼看待自己的年轻人，更为他对自己的帮助而感激。
从此，无论风里雨里，还是冰天雪地里，在崎岖的山道上，一个女人牵一头小毛驴奔波的身影就成了这穷山沟里的一道风景。
又是一个青黄不接的季节，女人一家连吃野菜已经三天了。这些天从地里收工回来，女人就东村问、西村跑地借粮。可邻近十里内的村舍，能够有点剩余的人家，女人早已借过了。山里人的日子苦，她没法再向他们开口了。就在这时，附近十五里的一个村支书捎来话说，他那里有生产队剩余下的四十多斤高粱种子，如果需要就来取。
女人一家喜出望外，次日鸡刚叫两遍，女人就牵着小毛驴出发了。她算过，早起赶在太阳一竿高时回来，还不误出工下地的时间。
薄薄的晨雾笼罩着四野，一条小路依稀可见。远处一两声猫头鹰的啼叫，令人毛骨悚然。偶尔一只只模糊的黑影从身边掠过，小毛驴一会儿“嗤鼻”，一会儿“蹬缰”，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女人似乎没有顾得这些。她眼前浮现的只是儿女们那一张张腊黄的脸和那即将借到的几十斤高粱。
天刚麻麻亮，女人就来到了邻村大队的门前。村支书显得震惊而感动，也许是一个女人有如此的胆量和魄力，是他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所未见到的。他热情地为女人称粮，上驮，打发女人回家。临别还特意叮嘱：“不要急着来还，缓一、两年都可以。”
太阳在东山顶露出半边脸的时候，女人刚好走了一半的路程。穿过脚下这条小山沟，再翻过前面的那座山，就可以到家了，女人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正当她进入沟底，准备爬坡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拦在了前面的小路上：是一只狼！一只又高大、又凶猛的狼！
初升的太阳，照在狼的身上，一身棕黄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一张碗口粗大的嘴呲咧着，露出刀尖一样的牙齿；它蹲着的身躯，几乎和小毛驴一样高；两只铜铃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女人和小毛驴，神态却很悠闲，仿佛有十足的把握对付他们似的。
女人猛一见狼，吓得几乎瘫倒在地。当她疲软的身体靠在小毛驴身上时，小毛驴颤抖的躯体给了她一个激灵灵的冷颤：还有比她更害怕，更需要保护的呀——自己的那几个孩子！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女人突然间仿佛得到了一种神奇的求生力量。她壮着胆子，站稳了身子，坚强地挺直了腰，保持了一种迎接挑战的姿态。同时，死死地拽紧了小毛驴，扶靠住它的身躯，防止它乱跑或倒下。她清醒地意识到，此时自己这一方一旦有一个乱跑、倒下的，或者是任何一个不适当的举动，就会给狼可乘的机会，招来狼的攻击。自己和小毛驴难逃厄运不说，那九个可怜的孩子，从此将无人照料，他们可怎么活呀？
想到那些离不开自己，自己也抛弃不下的孩子，女人不觉悲从心底来，痛由胆边生，她的眼泪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泪眼朦胧中，她的眼前立刻就浮现出了孩子们单薄的身板，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庞；脑海中涌现出了孩子们此刻正饥肠辘辘地站在村口，相互拖着小手，可怜巴巴地翘首祈盼着自己借粮回家的情景——这种景象，女人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可今日，在这被狼阻挡了归路的山道上，回想起来，更让她心焦、心碎。她几欲捶胸顿足，号啕大哭了。只是因了面对狼的缘故，她不敢出声，不敢乱动，只能警觉地站着，静静地等待着。在这无助的等待中，她也在心里千次百次地告戒自己：我不能死——孩子们需要我，我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活下去的信念，战胜了最初的惊慌与恐惧，也激发了女人面对艰难困苦的勇气与坚强。就像当初突遭婚变，惨遭家庭破裂时，她勇挑重担的坚毅与果敢。此刻，尽管她的脸色还是那样煞白如纸，毫无血色；尽管她的心仍旧那样怦怦狂跳，声息可辨；她的神情明显地流露出了誓死不屈，接受挑战的信心和决心。
不过，女人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此刻此地，荒山空旷，四野茫茫，这条小路人迹罕至。呼救求援无济于事，眼泪和妥协，更不能博得狼的同情与怜悯，那只能徒添“对狼弹琴”的笑料罢了。这个时候，就自己和狼比较而言，这不单是人性与兽性的对抗，也是柔弱与强悍的较量，更是生死存亡的考验。自己和小毛驴能否全身而退？如何能扭转这生死乾坤？她确实是无计可施，无法可想，更没有丝毫胜算的把握。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坚持，等待——坚持不要倒下，坚持等待下去。而这样做的效果如何？她无法知晓。但凭直觉，看情形，她总觉得这只狼似乎不会对自己下口：因为在她与狼相遇，相峙到现在，这只狼始终就这样静静地蹲着、盯着自己，拦而不攻。难道他是一只“头狼”？它的同伴就在附近？它在等待它们的到来？女人紧张地四下里张望，没有，什么也没有！那么，它是有所顾忌？是忌惮这头“头大耳朵长”的小毛驴？还是在这红日当空，朗朗晴空下，使它没有了胆气来做这些残忍的事？仰或是它善心发现，不忍将这孤寡的女人吞入腹中，从而把那几个受苦的孩子逼上绝路！
“真是苍天有眼！天无绝人之路！”
“狼心不若丈夫心狠呀！”
女人在心底发出一连声虔诚的感叹。
女人依旧静静地站着，怔怔地盯着狼，默默地等待着——这种坚持和等待，更增强了她决心对抗到底的勇气。
等待就会有希望，坚持就能有结果。
女人认准了自己应付眼前危机的策略，认定了这只狼身上具有一份友善的东西。因此，她的情绪也就慢慢地镇定下来。镇定下来的她，突然就有了一种好奇心：她想起人们常说狼心的凶残、歹毒；也听惯了这个年月狐狼横行乡野的故事。可终究很少有人见过狼，更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狼。今日，在与狼相峙的空隙，她刚好有机会能仔细地看清楚这个动物。
这的确是一只矫健、凶猛的狼。它肌肉发达，四肢粗壮、有力，只是看上去有些疲倦。它的肚皮瘪瘪的，似乎几天没有进食了；布满血丝的两眼，放射出绿莹莹的凶光，显得饥不可奈，怵怵逼人；一片半尺长的舌头，殷红如血，拖拉在右嘴角外，好似一块猪软肺；口水顺舌而下，滴湿了它脚前的一片土路；它脖颈的狼毫，黑中透红，红中泛金，根根像钢针般竖立着，一副猛犬发威发狠时的警戒状……
这是一只饿狼。一只地道的“独行狼！”
女人看着狼，不觉得背部又出了冷汗。
“最狠不过独行狼”！
古人的话响在耳边。女人打了一个寒颤。斗志，勇气一落千丈——她是实实在在害怕眼前这只狼呀！
女人悲又袭来，泪雨滂沱，凄凉失望。她仰天长叹命运之神给自己的安排：刚摆脱恶夫的欺凌，今天又将裹腹狼口了！“我的命好苦哇”！
“狼吃有罪人，狗咬破衣裳。”
还是一句前人的话，再次坚定了女人坚持下去的决心。
女人是无罪的！她怀有一颗为人为母仁慈宽厚的心——这是一颗比金子都珍贵的心！她的善良，仁爱，友善，是没有理由被狼掠夺而去的。
女人确信了这个道理，更坚信了这种善良的伟大力量。这时，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想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和重担。她仿佛觉得，自己的那九个孩子，此刻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旁，与她手挽手，肩并肩，凝集成一种心相连，命相依，力相聚的力量——这种力量，足可以感天动地，惊神泣鬼，完全能够抵挡眼前这只生死大敌的野兽了。
女人精神倍增，倍心十足。她不再软弱，勇敢地站正了身子，与狼对峙着。小毛驴也似乎得到了鼓励，身躯停止了颤抖，接二连三地打着“嗤鼻”，用前蹄刨着地面，好像在向狼示威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从一竿高升到了两竿高，三竿高……
偏僻的山道上，没有半个过路人的影子。只有这一狼，一人，一驴在对峙着，凝结成了天地间一种奇特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狼有所行动了。它四下望望，站起来来回走动着，好像有很重的心事。过了一会儿，它又蹲回到原地，血红的舌头舔着嘴唇，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使劲地拍打着地面，扬起一阵黄色的土雾。
女人只是和小毛驴紧靠着，冷汗模糊了视线，湿透了衣裳。可她仍旧那样站立着，站立着，既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又像一尊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
狼在一阵静寂之后，又朝四下望望，抬头向天空低嚎一声，竟转身向背后的山坡蹿去，瞬间不见了踪迹。
女人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不见了狼的影子，才如获大赦，急忙牵了小毛驴往家跑。身后驴蹄刨下的土坑和狼尾拍打下的九条土沟，清晰可见。
晚饭的时候，难得一见的高粱粥端上了饭桌。孩子们垂涎欲滴，谗相毕露——毕竟几天没有见到粮食了！女人却盛了一碗粥，端到屋后的土坡顶上，说是要“谢”狼。孩子们一是不解，二是舍不得——那是一碗可供一人填饱肚子的粮食粥啊！
女人就给孩子们讲了借粮道上的遭遇，也讲了狼尾拍打下的九条土沟。
女人说：“孩子们啊，那哪是土沟呀！那是你们九个人的生命呀！”
女人领着孩子们仰天叩拜，感谢狼的不食之恩。
孩子们围着女人，又哭又怕，一宿没睡。
次日，再去看那碗粥，果然被舔得干干净净的，一点都没剩。
说来也怪，自从女人“谢”狼以后，村里闹狼的事，诸如狼吃了东家的猪仔啦，狼叼走了西家的羊羔等事，女人家里再未有发生过。就连女人以后常走的借粮道，不管山有多高，路有多偏僻，林有多茂密，从此再也没有遇到过野兽的侵袭。
女人更感谢“狼恩”浩荡，感谢狼成全了她一家人的生命。只是她没有明白，正是因为她宅心忠厚的品质和临危不乱的气魄，才没有给狼留下可乘的机会，拯救了自己及孩子们的生命。
她才是一家人真正的“救世主”！
二十年后，女人的九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他们个个诚实、守信，好善乐施，深得乡邻赞誉。只是女人却因奔波劳累，身心俱损，已是积劳成疾了。生命垂危之际，她留给孩子们的遗嘱是：
“不要忘记帮助和关心过自己的好心人，不要忘记狼的恩情”！
又过了十年，在矿山的一角，一个男人靠自己的勤奋和诚实，已经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他经常给十岁的女儿讲故事。讲得最多的是山里人的艰苦生活和女人“谢狼”的故事。每当此刻，他总会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女儿说：“爸爸，那个女人好可怜！她是奶奶吗？奶奶好可怜！”
原来女儿在偶然的机会，发现了奶奶的遗像跟父亲描述过的女人的相貌相似。
男人一把把女儿搂在怀里，激动地说：“她是奶奶，她就是你那苦命的奶奶呀！”
男人哭了，女儿也哭了。
“好孩子，好女儿，以后不要忘了奶奶！不要忘了'谢狼’的故事”。
女儿点点头……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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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征稿时间:4月15日起至5月30日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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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奖：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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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等奖：一名
奖品：商品价2500元精品红木二胡1把、特制水晶奖杯1只。
三等奖：一名
奖品：商品价800元精品签名演奏级竹笛1支、特制水晶奖杯1只。
佳作奖10名，奖品：精美口琴1支。
优秀奖20名，奖品：精美竖笛1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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