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格力 | 我要种很多很多春天

我要种很多很多春天

文字&摄影|白音格力

春节的时候,去我小叔家拜年。小叔又拿出那些老契约,与我讲我们潘氏家族。那些老契约大多是关于田地的,有乾隆年间的,有咸丰年间的,还有民国时期的。前几年,小叔每每拿出来,兴致勃勃地讲起“老黄历”时,我总是安安静静地倾听,却没有真的听进去。近几年才开始,听得极认真极着迷。

一是被小叔的认真劲打动了,二是被旧年间的那一块块田吸引住了。我们家不是名门望族,所以我对这些老契约,一开始并不关心的。

当说起那一块块田地时,我心里是开了花的甜蜜。因为我禁不住回到了旧光阴里去了。我便指着一块块田契,说“这块我要了”。又不会种地,要田干嘛?我的回答很坚定:“我要在田里种很多很多春天。”

我知道我是多么天真可笑。春天还可以用“很多很多”来修饰吗?春天可以种吗?可我不管,那时的喜悦就是这样的。

特别是看到好看的毛笔字在那些旧宣纸上写的一些名字,更是叫我着迷。比如“滴水”,比如“街心”。我不知道我们小村还有这样诗意的地名。所以春节时忍不住在微信朋友圈里发了一段:我有一块田,北至滴水,南至街心。田上种春风,花开一树明。

后有读者发来有人在知乎网上的问题,就是关于这段话的理解。想想,他们大概对“滴水”“街心”的所谓“寓意”不甚了解,其实只是村里的地名罢了。

但是对我而言,它们又不仅仅是一个个地名,那是我的一块块田,那是我可以在其上种很多春天的田。

老家有田,是父母的。我是背着井离开故乡的人,心中掘了泉,蓄了水,却无田可种。

想想活在这世上,我没有一块自己的田。大地之上,人满为患,哪里还有土地,任我们种粮种菜种幸福的小日子呢?

我只能在纸上种春天罢了。不过,也不觉得荒凉,一纸之上,任我一支笔,纵横驰骋,升起日月,吹起清风,流淌山溪,种上春天。

我甚至可以安排一个诗人在纸上平整温暖的泥土,修好一垄垄一畦畦,只等我去。我口袋里装着菜籽花籽,还有我背了小半生的那口“井”——那是我一个农家孩子的身世。

诗人只需在一边,等我播种,等菜绿油油,花开十亩,他只负责写诗。然后在一壶田边酒的芬芳里,朗诵给山风听,朗诵给山鸟听,朗诵给山溪听。

这样,很快很快,这个世间,便有人能听到诗人的赞美诗。山风吹一行,鸟鸣衔一行,溪流淌一行。

他们自然也能知道,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人种了很多很多春天。因为我们是彼此心气相通的人,他们都知道这一页种满春天的地址,那是一个温暖的线索,等着某一天,他们自然会寻来。

因为我的纸上有田,我的心中有田,我的墨里有田,所以我要种很多很多春天。这样我就可以邀松风来住,邀萝月来住,邀清溪水来住,邀一页往事来住,邀一万首诗来住,邀草木气息、花月光芒的人来住。

如此,春来欢颜四野,桃花流水,好风十亩,处处烟水闲人家。

编辑:兔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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