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千刀万剐
小时候知道“血债血偿”这个成语,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长大成人,又知道个新词:情债肉偿。顿觉天地宽。不是知识面宽广,而是这世界变化快。
最著名的,当然是《蜗居》里的海藻的一句戏言:“人情债,我肉偿了。”记得当时引起哄动,质疑声有之,赞同者有之,鄙视者有之。我倒觉得这符合市场规律。但凡存在,必有其合理性。年轻女孩子,哪会喜欢中老年男人呢?除非是事业有成。如果哪个女孩子说喜欢一事无成的中老年男人,那只能说明,这丫太缺爱了,四处找爹。人不是商品,但有时还不如商品更有价值。这世间万物,有什么是不能用来交换的呢?只不过是价格高低的差别而已。
昨夜翻看《圣经》,种种杀戮。又翻《水浒传》,腾腾戾气。马上听蒋勋的《红楼梦》,顿觉人世温柔。好喜欢蒋勋温暖的声音,淡淡的,缓缓的,那种台湾腔普通话,真让人瞬间软骨,以为,那是爱人的强壮又温暖的手臂,你只需倒下来,蜷着最舒适的姿势,慢慢入梦。
年少时不喜欢中国画,尤其是人物,总觉得人体比例失真,大头小身,一副病态。可是从老树画画开始,慢慢喜欢上那空灵而慵懒的调子。原来,中国画也可以这样有趣有致有情有调。后来有机会看到陆小曼的画,惊为天人。陆小曼的花鸟山水,笔墨浓处酣畅,细笔谨密,满纸的清逸雅致,一眼望去,满腔的诗意。最美的是光影的运用与色彩的映衬,会产生错觉,以为这是幅油画。更让人心惊的,是她的仕女图,那样或明艳或哀婉或凄清的花树下,有美一人,悄然独立。那种味道,总让我以为,到了诗经里的旧国,怀春的少女,思念着恋人。老树画画的画中,总是漫天怒放的花儿,配着萧瑟落寞的男人背影,哪怕文字轻松,总透着股寂寞与无奈。感觉有点像陆小曼的画。你看陆小曼画中的女子,总是轻蹙眉头,淡淡的哀愁。也许,是回想起她一生的波折吧,从来没有在正确的时间里,遇到正确的人,再多的人爱她,也没有哪一个,给了她真正的幸福。
有人说:生而为人,最大的幸福就是拥有艺术,让艺术照着我们的灵魂,让我们了解来处,亦知道去处。
亚当出乐园,上帝说:“可怜的孩子,地上有高山大海,有毒蛇猛兽,你怕不怕?”亚当说:“我不怕!”上帝好高兴,说:“去吧,我的孩子。”亚当突然垂下眉头,说:“我怕!”上帝就奇怪,“你怕什么?”亚当垂眉低声说:“我怕寂寞。”上帝想了想,把艺术给了亚当。
虽然有那么多人爱着陆小曼,甚至为她献出生命或是奉上财产,可是,这一生,她是寂寞的吧。男人爱女人,更爱他的事业,因为只有事业有成,才能吸引更多更美更优秀的女人。在那个颠簸的时代里,不管是原配王庚,再嫁的徐志摩,还是最后陪她终老的翁瑞午,都不曾给她安稳的生活。任是出身名门,手拿一副好牌却打烂了终场,不过是因为她是一个想要爱与陪伴的小妇人。
有的人,一生波澜不惊一潭死水,有的人金戈铁马颠沛流离,可是谁不是经过了千刀万剐才走到最后的安宁?哪怕拥有了艺术,漫漫长夜里,他更渴望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一碗热汤,一个热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