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的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
这个年过得热闹,差不多全村的人都跑到他们家来拜年,张启明的妈妈一边热情的招呼着同乡,一边嘴里抱怨着,哎呀都没有地方放东西了,可不要再送了啊,一边用尽全力将各种各样的礼物搬进了堂屋。
张启明很是有些得意,想着自己现在过得算是成功了一大半了,娇妻幼子,有房有车,没有一样是让他不满意的。他当着母亲的面轻轻搂了一下关之洲,半是怜爱半是显摆,母亲没说什么,满脸满眼的笑。母亲对关之洲是很满意的,能找到一个本县的儿媳妇,还是个名牌大学生,这让她在四邻八乡面前都特别有面子。何况才嫁进来,还没等到摆酒,不到23岁就帮她生了个孙子,真是威风!
她的笑容堆得太满,扯得满脸的肌肉都有点发酸,她又傻乐了一会儿,这才屁颠屁颠地奔了厨房,蒸了一大锅的艾粄,去年关之洲回来过年一直赞她做的艾粄好吃,她就记下了,想着多做一点,让儿媳妇吃个够,回深圳的时候也得多带一些。
而张启明搂着关之洲,却起了不满,他稍用了点力拍了拍关之洲的肩膀,用家乡话说了一句,“大过年的,多吃点,长胖一点,你太瘦了!”
关之洲回眸娇嗔地扫了他一眼,理都没理他,一个扭身,水蛇般就摆进了屋。张启明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这个媳妇,真是越来越有脾气了。
关之洲在婆家住了两天就跑回了娘家,虽然这在村里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她回娘家只呆了两个小时,并没有住,张启明陪着她一起开车回去的,大包小包地从车上拎下来一大堆的东西,虽然都是从婆家运过去的,婆婆也没啥意见,反正东西多的是,这给亲家送过去,不更是有面子的事嘛。
关之洲的妈妈很高兴,乐得缺了两颗大牙的嘴都咧到耳朵根儿了,也不肯合上来,任一阵一阵的冷风飘进嘴里,依旧合不拢嘴。哥哥很开心,嫂子也很开心,因为关之洲全送了礼物,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哥哥收到的是一箱白酒,深圳产的金鹏城,味道相当够力,哥哥喝了半瓶就倒下去,一睡睡到天黑。嫂子收的礼物很可心,竟是一台索尼随身听,听说要一千多块呢。
听说她今天中午回来,就连嫁到县城的姐姐也特意跑回来跟她叙了叙旧,望着只比自己大了九岁的姐姐,看起来却像她妈似的沧桑成熟,关之洲更加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庆幸。她去读高中,考大学,这才是正路啊!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人在得意的时候,干什么事都顺利,关之洲趁张启明与同学聚会,去亲戚家拜年,偷偷的打了几次电话给吴浩,两个人在电话里蜜里调油的聊了好一会的骚话,差点就干柴烈火地各奔了火车站去相会,但谁都知道这不可能。两个人约好了早点回深圳,回去就要大战三百回合,一想到床上风光,关之洲的眼神都飘了,好一会儿挪不开步。
挂了电话,心情就特别好,看谁都柔情蜜意的。
接连几天,关之洲在婆家都是很卖力的表现,一会赞美这个,一会儿夸奖那个,反正婆婆家的东西,不管是婆婆做的饭,还是公公种出来的菜,甚至就连小叔子刚刚相亲的对象都美出了天际,这让婆婆公公小叔子,尤其是小叔子特别满意,因为她不仅嘴巴甜,为人还特别大方,光是给小叔子的过年利是就封了2000块,给婆婆的年礼更是奔放,直接甩了1万块过去。
把婆婆乐的满脸都笑开了花,跟核桃皮儿似的。虽然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都是张启明的钱,但那有什么所谓呢,张启明的钱不就是她的钱吗?自从结婚,张启明的工资卡就别在关之洲的银包里,他自己花的都是额外的钱,从来没有动过工资里的一分钱。
回到老家的第二天,张启明的同学就找上门来,结果直到大年三十的下午,张启明才算有清醒的时间呆在家里。而关之洲也没闲着,附近几个村子的同学都找上门来,尤其是同村的初中同学宋慧银正好嫁到了张启明的村子,见关之洲回来,几乎天天跑过来找她聊天,连自己家要过年该准备的事都放在一边,仿佛与她多聊聊,就能让她见到希望,过上好日子似的。
她初中毕业在家务农,不到两年就结了婚,现在大儿子都读初中了,小儿子也读了小学,一说到自己竟然可以生两个儿子,那表情就舒展开来,跟获得最佳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女主角一样,满脸的光彩,仿佛在向关之洲证明自己才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当然,除了穷以外。
宋慧银非拉着关之洲与住在附近几个村子的同学聚了个会,她们都对她生活在深圳,过得又那么如意,表现得即妒且羡,纷纷问她能不能帮忙找到工作,她们也想去深圳打工,当然,前提是关之洲能不能帮上忙,先解决住与吃的问题,最好是帮忙把工作找好,安排好住处,那她们年后就跟着她一起走。
当然都是以玩笑话的方式来聊天的,边聊边闹边笑,但这玩笑中不无透露着试探,谁不想过好一点的生活?谁不想让孩子吃得好住得好受到好的教育成长在舒适现代的城市里,但这得有命,也得有人帮。如果关之洲帮了她们,提携一下,让她们也能过得好一点,那肯定是感激不尽的。
关之洲不怎么出声,一直保持得体又愧疚的笑,说自己全靠老公帮忙,凭她自己肯定是不行的,她现在也只是一个小打工妹,要不是嫁给张启明,说不定就流浪街头找不到工作呢。这话一说,同学们又是一阵笑闹,说从小就看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你看你多会嫁人。说笑声终于淡下来,关之洲马上站起身说得回家带儿子了,再不回去,说不定被婆家打出门来。这一说,女同学们又笑成了一团,这个送包腐竹,那个塞过来两罐萝卜干,说都是自己手工做的,天然,干净,没有添加剂。关之洲也没客气,一股脑儿地收了。
等到宋慧银再来找她,想拉她出去玩,关之洲说什么也不去了,她实在没有与同学多接触的想法,更没有在她们面前炫耀的欲望。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已经跟她们无关,她们关心的跟她关心的东西已经完全不同。其实有七八个高中同学、十几个初中同学也在深圳工作的,要么是打工仔,要么就是做餐饮、在学校做老师,并没有几个像她这样在公司里做白领的,而且她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局限在做一个白领上,她的未来一定会光辉灿烂。
短暂的春节很快就过去了,关之洲又回了一次娘家,趁哥嫂不在家,偷偷塞给爸爸妈妈1万块钱,这让她爸她妈简直有点感恩戴德了,对她甚至有了些小心翼翼的味道,而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四年前就拖着老婆奔了东莞打工,也不知道怎么打拼的,反正年年见不到什么钱,家里的房子到现在还没翻修,显得很是寒酸。
自从哥嫂去东莞打工,五岁的侄子就由爸爸妈妈带,爸爸妈妈虽然溺爱孩子,但也知道唯有读书才是正途,必须受到教育考上好大学,孩子才有未来的道理。小侄子还是不错的,读小学三年级了,学习很认真,长得也算是清秀。
而关之舟的姐姐,连生了两个女儿后,又偷偷生了第三个孩子,好在是个儿子,这才停止了继续生育的脚步,可身体也熬垮了,偏偏男人又不争气,除了赌博,吃喝,就是睡懒觉,家里家外全靠姐姐的一双手。
刚刚35岁的姐姐看起来竟像四五十岁的中老年妇人,尤其是那双长期操持家务、下地干活的手,变形得厉害,竟有风湿的迹象。
关之洲看到姐姐谄媚又羡慕的一张脸,内心一阵一阵的悲凉。在这万分的悲凉背后,也有一丝的庆幸,她想她应该要感激姐姐的,如果不是因为姐姐嫁人,如果不是因为陪着姐姐坐在出嫁的婚车上,可能她也会跟姐姐走一样的路——早早的退学,早早的嫁人,早早的生子,然后一生一世就在这片土地上,可能一辈子也脱不开身。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和老公一起去到深圳打工,把孩子留给老人,熬个十年八年,给家里盖个新房子,三层楼,再有一个大院子,这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看到姐姐,关之舟突然眼前发黑,有一些她一生也不愿意回顾的历史浮现在眼前。她使劲闭了闭眼睛,又甩了甩头,假装那些事情并不存在,也没有发生过。
其实有几次,张启明开车带她与孩子去镇上逛,她又看到了她读初中的学校,草密树浓的校园比十年前更加衰老残败,但依旧无法改变青葱翠绿的朝气,哪怕没有学生往来,但校园里自有一股子生猛之气,那是希望诞生之地,亦是不甘命运沉浮的学子反击之地。
但她连走进去的勇气都没有,更怕有哪位熟悉的老师从里面踱步而出。她低头望着身边乖巧的儿子,告诉自己现在的自己很不错,有丈夫、有儿子、有房子、有车子,还有一个极听她话的情人,她现在过的,就是武则天也不如,至少武则天还没坐过美国汽车呢。
关之洲在村子里读完小学,就扛着简单的行李卷去了镇上读初中。同村只有十几个孩子肯继续读书,女孩子更是少之又少,只有四个,都算是家境不错的。
虽然说客家人重视教育,但重视的是男孩子的教育,至于女孩子,可读可不读,最好是读完小学或者初中,识几个字懂些做人的道理,就回家务农或者外出打工,赚钱来养家里的兄弟才是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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