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一些“妻管严”型男人都有过跪炉灰砟、跪搓衣板的经历。而今，随着时代的进步，炉灰砟、搓衣板都少见了，跪炉灰砟、跪搓衣板已成为一道历史的景观，但我一直觉得这样的跪十分滑稽。
近期，美国白人警察德里克·肖万把非裔男子弗洛伊德“跪杀”了。他这一跪具有重大意义，因为美国长期存在的系统性、结构性种族歧视和暴力执法问题被陡然揭穿，引发了由美国扩展至全球众多国家人民的强烈抗议。由此，历史或将改变走向。不过，这种重大意义只存在于客观层面，在主观上，他把跪当成杀人手段，已完全背离了跪的本义。
看来，重新对跪予以认识，极有必要。
关于跪这个字的构成和蕴含，中国古人多有阐释。《释名》：“跪，危也，两膝隐地体危阢也。”《说文解字》：“跪，拜也。从足危声。”《玉篇·声类》：“跽也。”《正字通》：“朱子谓两膝著地，以尻著膝而稍安者为坐，伸腰及股而势危者为跪，因跪而益致其恭，以头著地为拜。”……
看古人释义可知，跪常与拜相联系，而拜表尊表敬，所以，跪，是一种庄重而严肃的体现跪者对被跪者尊崇、恭敬与感恩之意的行为艺术。
何者值得人们尊崇、恭敬与感恩呢？
从宏观世界的角度说，首在天地，次在父母！所以，提到跪，人们首先想到的是“跪天跪地跪父母”！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给我们以生命、生存时空和条件的，惟天地与父母。跪天跪地，这里就不多说了，自天地信仰产生，跪天跪地就开始了。不然，北京怎么会有天坛和地坛呢！跪父母，与“孝文化”相联系。就中国而言，这与跪天跪地同样天经地义。在这方面，许多仁人志士都给我们做出了榜样。
毛泽东主席是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其母亲文七妹宅心仁厚，温良谦和，对他影响至深。1919年10月5日，母亲病逝，已走进风雨飘摇岁月的毛泽东特意赶回韶山冲。他跪守在慈母灵前，忍住悲痛，满含热泪，写下了《四言诗·祭母文》。这是他一生中篇幅最长的一首诗：
许世友同志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驰骋疆场，立下了赫赫战功，于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他一生铮铮铁骨，但对母亲十分孝顺，在世时留下了“五跪慈母”的佳话。其中一次是：1949年，许世友已成为华野山东兵团司令员。新中国成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的大儿子，把自己的老母亲从老家接到了自己跟前。母子重逢的那一刻，他一边嘴里喊着娘一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当着100多名部下的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孩子，我终于见到你了！”母亲抚摸着儿子，稍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说，“快起来，一个大将军怎么能当着这么多部下跪我一个老太婆呢！”许世友泣不成声地说：“我当再大的官，还是娘的儿，就让我多跪会儿吧，这样我心里好受些！”毛泽东主席、许世友将军等对母亲的跪，感天动地，催人泪下！古语云：“男儿膝下有黄金！”即是说，男儿下跪像黄金一样珍贵！所以，可以放开来“跪天跪地跪父母”，但对其他人，不可轻易跪！
然而，世界阔大，生活繁复，需予以尊崇、恭敬与感恩的人事众多，所以在现实中，跪的运用很早就超出了“跪天跪地跪父母”的范畴。在西方，男子向心爱的女子求婚时单膝跪地，表达的是对爱情的浪漫与忠贞；在东方，为师者收了徒弟，徒弟行跪拜礼，是以尊师重道为底色的“投师如投胎”的文化彰显。2010年2月18日，王濛在温哥华冬奥会女子500米短道速滑决赛中成功卫冕那刻，在全世界无数观众面前，她跪在冰面上，深情地冲着自己的教练磕了两个响头。不知内情的人也许以为，她这一跪只是夺金后狂喜激动的宣泄，而了解内幕的人此时都明白，她这一跪有着深刻蕴含。2006年，在都灵冬奥会上，年仅20岁的王濛轻松夺得女子500米短道速滑冠军，为中国代表团赢得都灵冬奥会首枚金牌，她也因此成为国家队最大牌的队员。2007年，李琰从美国回来担任中国短道速滑队教练不久，就遇上了亚冬会。当中国女子队在1500米比赛失利后，王濛把失利原因归咎于李琰的执教理念，对其公开“炮轰”，被国家冬季运动管理中心“下放”回了黑龙江队。当她再度回到国家队时，李琰不仅不计前嫌，还大度宽容地接纳了她并力主她担任国家队队长。在李琰的训练下，她的成绩突飞猛进，确保她在温哥华冬奥会上卫冕成功。从一夜成名到亚冬会风波再到再次闪耀世界，经历了大起大落的王濛百感交集。她后来深有感触地说：“以前确实是我错了”，是李琰“让我知道500米短道速滑到底该怎么滑！”所以，她这一跪，表达的是她这个曾经的“刺头青”走向成熟后对教练的深深感恩！法国作曲家柏辽兹才华横溢，是法国浪漫乐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但他早年生活贫困，经常吃不饱饭。有一天，大音乐家帕格尼尼得到一具精制的中提琴，他想，要展现这具中提琴的音色之美，必须用它演奏一首超高质量的新曲，于是便请正在穷苦潦倒的柏辽兹谱首曲子。柏辽兹意爆情发，为此谱写了《哈罗德在意大利》交响曲。在1838年12月16日晚的音乐会上，柏辽兹亲自指挥中提琴和乐队演奏这首曲子，获得了巨大成功。当时，正患喉疾的帕格尼尼激动万分。晚会结束，乐队还未全部退场，他就拉着柏辽兹登上舞台，跪下一膝并吻其手，弄得柏辽兹惊惶失措，剧场气氛达到高潮。第二天，他又写信给柏辽兹，寄来了两万法郎的支票。柏辽兹由此暂时摆脱了挨饿的苦日子，从容写作，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帕格尼尼对柏辽兹一跪，跪出了他对艺术的敬重与悲天悯人的情怀。以上事例都说明，跪，并非只用于“跪天跪地跪父母”。同时，“男儿膝下有黄金”的信条也须秉持。即是说，不可因跪而丧失了骨气与尊严。一个人如此，一个团队如此，一个民族、国家亦是如此。作家王怀让写过一篇《中国人，不跪的人》，以上为节选。这篇作品，即通过展现“下跪民族将要垂危∕下跪人民将要艰危”的主题，向世界宣扬了中国人民的奋斗精神和高贵气节。然而，遵从“膝下有黄金”理念，不轻易下跪，并不等于蔑视万类，可以胡作非为。一个人或组织如若该尊崇不尊崇反而侮辱，该恭敬不恭敬反而欺凌，该感恩不感恩反而戏耍，总之，在一定的生活哲学和道德规范下犯了罪错，则要遭受惩罚。对其惩罚的办法之一，即是要求其下跪。本文开头提到一些“妻管严”型男人的跪炉灰砟、跪搓衣板，当属此类。这里会发生多种状况：一是犯罪错者被迫下跪，但内心并未服软；二是犯罪错者被迫下跪，内心也真诚地“跪”了；三是犯罪错者不用强迫，自己主动下跪认罚并请求原谅。在这些状况中，第三种是最为可贵，应予褒扬。在中国，谁家有老人去世，孝长子或孝长孙向亲友报丧特别是请人帮助打坑、抬棺时必须下跪磕头。这既是通告，也是祈请，更是代表死去的人向在世者赎罪。“死者为大！”有了这一跪，以前的“疙瘩”全解了，历史翻篇了！1970年8月，时任德国总理勃兰特与苏联签署了关于消除边境武力的《莫斯科条约》，又马不停蹄，于12月前往波兰访问。12月7日，勃兰特访波的第二天，在与波兰签订了《华沙条约》之后，他来到华沙犹太隔离区起义纪念碑前敬献花圈。是时，他肃立在无声的石像前。就在他垂首致意的一瞬间，他突然弯下双膝，跪在了冰冷的石阶上！这就是著名的“华沙之跪”！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惊世一跪”！从此，在深深受过德国纳粹铁蹄蹂躏的东欧人民心中，德国人不再只是青面冷血、杀人不眨眼的纳粹屠夫形象！他这一跪，为德国纳粹时代的历史做了虔诚的忏悔，在世界范围内赢得了尊重与好感。此时，他跪下去了，但比站着更有尊严！此时，他跪下去了，但整个德国站起来了！刚才说，跪，并非只用于“跪天跪地跪父母”，现实中早已扩大了范畴。但是以上所说之事，跪者与被跪者毕竟在一定时空中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关联。假若二者事先可能根本不认识，并不存在任何关联，只是暂时服务与被服务甚至是擦肩而过的关系，可以跪吗？事例一：据媒体报道，3月4日下午，上海市第二批驰援武汉医疗队领队陈尔真在微信朋友圈发的一张图片获得了许多人的点赞。画面中的地点，是武汉三院某重症病区。当时，一位新冠肺炎患者出现了自发性气胸，上海市第二批驰援武汉医疗队员、上海仁济医院医生余跃天为使治疗有利于患者安全，突然跪在患者旁边为其进行胸腔引流。这一跪，就是整整10分钟。事例二：新冠肺炎疫情需要阻击，但抗疫期间，人们有了其它病痛也要及时治疗啊！贵州省就有一位女士长了宫颈肌瘤，且肌瘤巨大。3月下旬，省二院妇产科唐绥清副主任在为其手术时，不断地变换姿势且时不时就跪在地上。她的同事王女士被感动了，拍了照片发到新浪微博上。《贵州都市报》记着顺着这一线索到省二院采访了唐绥清。唐说，当时因担心宫颈损伤，所以需要上个支撑和指引，但宫颈难以暴露牵拉，就有了这样的手术姿势。事例三：6月11日，在连续50多天无新增本地确诊病例后，北京因新发地暴发疫情，出现了新的本地确诊病例。为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北京市迅即启动应急机制，全力以赴，分秒必争，打响了一场疫情防控的“硬仗”。在开展大范围核酸检测时，也是一张照片刷爆了朋友圈：图中，来自北京市中西医结合医院急诊科的女医生候静在高温下身着防护服，全副武装地跪在地上为小朋友做咽拭子采集。后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候静说，之所以要这么做，是为了安抚小朋友的情绪，方便与他们沟通，也为了减少他们的不适……
不曾想到，2020这个看起来十分吉祥的年份会暴发新冠肺炎疫情。更不曾想到，战疫之时，我国竟会出现这么多与跪相关的故事。美国的佛洛依德被“跪杀”，闹得世界沸沸扬扬，我国这几位医生的跪被满世界的喧嚣之声湮没了。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国医护工作者的继续作为。当我们拂掉覆于其上的灰尘，对其予以重新审视的时候，就会发现，我国这几位医生的跪，为跪赋予了更高尚、更高雅、更高贵的含义。他们的跪，看起来并不惊天动地，实际上也不可能像勃兰特一样震惊世界，但却生动诠释了“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中国理念，彰显了作为医者的使命与担当！
原来你是这么美丽
人间天使穿一件圣洁的白衣
我理解救死扶伤的含义
是在生死线上看到了你
白衣天使，我爱戴你
白衣天使，我牵挂你
我知道你弘扬的是白求恩精神
我知道你的脚下
是南丁格尔的足迹
……
据介绍，跪，在古代是一种礼仪，最早用于对天地、神灵的祭祀活动。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生活的变化，今天，跪的蕴含已无限丰富，跪的行为也已变得世俗化、娱乐化甚至电子化、虚拟化。在这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跪中，最高境界的跪是什么？如前所述，毛泽东主席跪拜母亲情真意切。其实，他的心里还装着一个作为群体存在的更威武、更雄壮、更美丽、更智慧的母亲，那就是人民！大家都知道，抗日战争时期，为打破国民党对边区的经济封锁，中国共产党在其控制区域内发动了一场军队屯田和鼓励生产的群众运动——大生产运动。据古远兴、杨起荣、高富有等当年在毛泽东和其他中央首长身边工作过一些老同志回忆（见阎惠忠《毛泽东拜年：向人民拜年磕头，人民指给生路》），在延安时期，毛泽东不管工作多忙，每年春节都要到当地基层政府向民众拜年。开展大生产运动的决策，就是他在拜年时“了解民心民情”“直接倾听民众的意见和呼声”“向人民问计”后作出的。大生产运动开头两年，边区粮食产量虽有大幅增长，但仍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为扩大生产规模，彻底扭转被动局面，359旅开赴“南泥湾”垦荒的壮举走进了历史视野。一年下来，359旅开荒1.1万多亩，收粮36万多斤，为解决边区粮食紧缺和繁荣经济作出了卓越贡献。与此同时，整个陕北风调雨顺，边区人民获得了特大丰收，党政军民各部门都按计划完成了生产任务，实现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目标，人民生活水平一下子有了显著提高。转年春节，民众怀着感激之情，积极热情地组成秧歌队，喜笑颜开地涌到党中央驻地，一边打着腰鼓一边高呼：共产党毛主席大生产运动决策伟大英明！前来欢迎秧歌队的毛泽东主席听了民众的喊声，边走边对身旁的周恩来说：“恩来呀，我们伟大英明什么？是困难逼得我们没有办法，我们去向人民拜年磕头，人民指给我们一条生路。是人民伟大英明啊！”正是认定“人民伟大英明”，毛泽东主席终生跪拜人民。他把人民当成真正的母亲，甚至是“上帝”、是“水”、是“土地”。在带领人民为实现英特纳雄耐尔而开展革命和建设的血火岁月里，他一切为了人民，紧紧依靠人民，在人民尚不觉醒之时又想方设法教育和引导人民，始终号召、组织、激励人民为实现自己的利益而奋斗！如若不是，他怎么会喊出“人民万岁”的口号？怎么会写下“站在最大多数劳动人民的一面”的题词？怎么会讲出“人民是主人”的箴言？怎么会作出“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的论断？怎么会发出“共产党获得政权，一草一木归人民”的指令？怎么会在制定方针政策时以“符合人民群众的利益，得到人民群众的拥护欢迎”为标准？怎么会提出一切干部都必须当好“人民勤务员”的要求？凝结着他全部心血和智慧的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又怎么会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本质与核心？……
大千世界，您见过这样的跪吗？他从内心深处尊崇、恭敬与感恩人民，纵看古今，横观中外，哪一位当政者可与之相比拟？什么叫伟大？这就是伟大！这就是真正的伟大！这就是任何人也击不倒、推不翻、踩不烂、打不垮而且愈是对其贬损、诋毁就愈使其发出灿烂光芒的伟大！作为人民领袖，正因这种伟大，使他不仅成为了我党、我军和我们新中国的主要缔造者，而且为我党、我军和我们新中国留下了魂灵与底色。别的不讲，仅说这次战“疫”，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能够不断取得战略性成果，不是与这种魂灵和底色的支撑密切相关吗？当今中国，已不是解放前的中国，也已不是改开前的中国。事业壮阔，成就辉煌，但是问题不少，挑战巨大！面向未来，如何夯基筑梦、谱写新篇？真心希望我党、我军和我们新中国的各级施政者、领导者与管理者都能铭记和实践毛泽东主席的终生跪！
成稿于2020年7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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