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生命 】/ 畅严
热爱生命
畅严
国庆节假期，我和爱人驱车回家，挤过了潼关，便进了关中隘口。黄河经过数百里的峡谷疾驰南下，在这里拐个弯就进入平缓开阔的中原大平原，一路朝东而去，优雅而平缓。可我和爱人的心情却越来越不平静，爱人的奶奶92岁高龄，这次卧床不起，不再进食数天了。
车子离家越来越近，路两边是成片的苹果园。今年春季花开正艳时，一场突来的倒春寒，一夜之间白霜如雪般降临，历经浩劫，果树还是把稀落的果子抚养大，羞涩而坚韧的捧在秋天里笑容里。成片的玉米，叶子枯了，秸秆枯了，但他们经过一夏的阳光和雨水把茁壮的苞谷奉献给人们，成片伫立在夕阳里。
晚上八点才踏进家门，奶奶听说我们要回来，一天都把头转向门口。我和爱人低下头喊奶奶，奶奶疲惫的眼睛里泛出了一丝光芒，嘴皮轻轻的动一下，微弱的气息在空气里聚成一句话：“敏娃回来了。”然后眼睛闭上几秒，被子里的一只手蠕动一下，又鼓起劲来说：“你们回来看婆了，婆北不扎（方言不要紧的意思）。”奶奶虽然说话没有力气，但这句话显然不是老人家安慰我们。二年前的一个冬天，奶奶感冒很严重，不吃饭好几天，晚辈都知道奶奶熬不过那个冬天。奶奶从不把自己当做一个病老之人，她能稍微靠起来时就想着站起来，能站起来就像去树地里转一转。她一直说：“人懒病缠身。”
奶奶吃力的把右胳膊拿出来，爱人要放进被子，奶奶说不冷，就执意伸出来。爱人紧紧的抓住奶奶的手。奶奶的胳膊，手背的皮肤很薄，能清晰的看到所有的关节和血管，也能看到动脉血管轻轻的跳动。奶奶几乎没有一点疾病，她像庄稼一样活的老了，可是人又不是庄稼，活着很美好。
奶奶一辈子虽然受了很多苦难，但心宽似海,方有风平浪静。每年过年她对满堂子孙，眼里永远是那个有福气，那个能成大事，甚至那个能为国家做贡献，如数家珍。
奶奶一辈子是个清醒的人，此刻她依然能听到院子蛐蛐的叫声，她的眼前依然是一个彩色的世界。她用身体内最后的能量努力撑开生命中最后的一扇窗，不让眼前变得寂静灰暗。只要有亲人回来，奶奶精神就特好，很爱说话：
“明你们把我用轮椅推到门外，我想出去看看。”奶奶任性的给她的孙女说。
“你们去摘苹果，我坐门口看门。”人老了，就把自家的东西看的更紧。
“我婆刚才带我玩了。”奶奶说了刚做的梦，说的时候还微微的笑了。她的嘴唇已经没有了厚度，布满了丝纹，像一条条沟河聚拢到嘴边，这细细的沟纹干涸了。嘴里没了牙，空空的，笑的很是可爱。
这几天，陆续有回来的亲戚看奶奶，带着小小的孩子，皮肤饱满光润，天真活泼。在床边跑来跑去，奶奶的目光就跟着跑，屋子里的空气都活泛起来了。她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一茬庄稼黄了，一茬又长出来，这土地虽然生生不息，但庄稼一茬终归是一茬，不再复返。
“你爷叫我（爱人的爷爷早已去世）去他那里，我不去。”又是说她的梦，奶奶很少睡个长觉，她知道这一睡过去，就永远不醒了。虽然她孙子一大群，重孙都一大推，她没有放心不下的事。油灯的火焰再弱也是亮的，这油烧完了这火焰就熄了，熄了天就不会再亮了。奶奶一生真的很光亮，她勤劳而有条理，直到卧床不起前几天，都不喜欢坐在炕上，喜欢坐在大门口的门墩石上穿针引线，晒太阳。
第三天早晨，我和爱人同时到奶奶床前时，奶奶一下就意识到我们要回很远的地方上班。奶奶鼓足劲给我们说：“我还活着是害娃们呢，婆走了都不要哭。”
“麦子总要黄的。”但奶奶依然乐观而顽强的活好每一天。
作者简介；畅严，乾县梁村镇大羊村人，现居江苏无锡市，从事智能化电子工程工作。喜爱文学，曾在《乾陵文苑》发表散文习作《除夕夜敬酒》、，《大运河上的船》、《香樟树》、《吃水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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