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赏析]张幼军：向天笑的组诗《博雅之光》赏析

博雅之光（组诗）

向天笑

大大小小的空坛子

博雅的院子里

摆满了空坛子

大大小小，高矮不一

这些空坛子

来自不同的朝代

不同的地方

它们是见过世面的坛子

是经历过风雨的坛子

这里面肯定有酸菜坛子

也有醋坛子

只是现在它们空空如也

平时装风装雨

也装阳光

即使是醋坛子

就是打翻了，也没有醋味了

没有醋味的坛子

就不会装满心事

离开时，心空如坛

不装风雨，只装阳光

2021/10/11

各式各样的大花床

大月宫、小月宫、镶骨床、莲波床

拔步床、全重雕花木床

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堂的床

各式各样，形态各异

没有两张完全相同的床

呈祥的龙凤，并蒂的莲藕

登梅的喜雀，闹莲的鸬鹚

绽放的牡丹，多籽的石榴

还有松竹梅菊，鸟语花香

睡在这样的床上

脱光衣服就真成了飞禽走兽

甚至还会禽兽不如

也有的会同床异梦

渴望妻妾成群

我的童年就睡在这样的床上

少年时，大花床就被没收了

抬到大队支书的家里去了

可惜不久，支书就病倒了

每天早上来接我的童子尿喝

难怪有的女人聪明

自视自己没有诰命夫人的命

连坐都不敢坐一下大花床

2021/10/11

博雅的瓷器

博雅有一间屋摆满了瓷器

有一些我从没见过

人们只知道瓷器的光鲜

很少想到是一堆泥土从烈火里重生的

只是一样的泥土

也有不一样的命运

有的踩在脚下

有的捧在手上

认识宝贝是要一双慧眼的

我没有这样的眼力

错过瓷器一样的女人

是一生无法原谅的错误

代价是内心插满破碎的瓷片

千疮百孔还得装出若无其事

一个个瓷器

就是一堆堆陈年旧事

素来无人探寻高贵的身影之后

还隐藏着多少烂事

别看瓷器表面温柔

一旦失手打碎之后

片片都是锋利的牙齿

恨不能咬得你体无完肤

我不敢伸手触摸这些瓷器

生怕失手打碎一个

2021/10/12

赏析

张幼军

今日读诗人向天笑的《博雅之光》（组诗），与其说是一次艺术的享受，不如说更觉着这组诗是一场艺术的“博弈”；与其说《博雅之光》（组诗）是诗人的一次精彩的创作，不如说更可以看着是一次成功的“突围”。当然了，“博弈”、“突围”都是借用的形象的说法。为什么说是艺术的博弈呢？因为，近一段时间以来，反映博雅艺术馆的文学作品纷纷登台“亮相”，仿佛是一场创作大比赛，看谁写得更好；为什么说《博雅之光》（组诗）是一次成功的突围呢？因为，诗人向天笑比较其他的作家诗人“下手”得要迟一些，今日，当作者涉笔博雅之时，反映博雅的精彩篇章、优秀作品已经连篇累牍，而且更是不乏写博雅展品中之陶器、瓷器、大花床的作品，其中精彩的、优秀的也已经是多之又多矣！今日来写博雅大大小小的空坛子、博雅各式各样的大花床和博雅的瓷器，等于一下子陷入众多优秀篇章的重围之中。不说“身怀绝技”的话，如果没有“两把刷子”，是很难突出重重围堵的。也就是说，无有新鲜感、无有亮点的话，就很难吸人眼球。

好，让我们先来看看《大大小小的空坛子》如何突出重围。

“博雅的院子里/摆满了空坛子/大大小小，高矮不一/  这些空坛子/  来自不同的朝代/不同的地方/”这，好像与别的作品没有什么特别不同之处。是的，一般性的记叙也必不可少呀！到了写“它们是见过世面的坛子/是经历过风雨的坛子”就有些不一样子了。“见过世面”、“经历过风雨”的用词，不仅仅是将这些坛坛罐罐一堆死物人格化了，让它们活起来了，更透露出历史的纵深感和文明的厚重感。“这里面肯定有酸菜坛子/也有醋坛子/只是现在它们空空如也/平时装风装雨/也装阳光/”这，也似乎是在如实记叙，然而，实则已经露出有所寓意、露出“意在言外”之端倪。到了写“即使是醋坛子/就是打翻了，也没有醋味了/没有醋味的坛子/就不会装满心事/”即全是“意在言外”矣！什么意思？中国不是专门为那些好表现自己之人、争强好胜之人、嫉妒心很强之人“量身定造”了一成语“争风吃醋”么？有些人出言吐语满嘴酸气，行事作为一肚子醋味！你酸菜坛子也好，你醋坛子也罢，都不要争了吧，活得多累呀，看看这满地的大大小小的空坛子，空空如也，多好！“离开时，心空如坛/不装风雨，只装阳光/”什么意思？当“我”离开博雅时受到这些大大小小的空坛子的启迪：人呀，心空如坛，多好！对，不满装着心事，不装着争斗，一身轻装，一脸阳光，行事做人多好！

《大大小小的空坛子》做这样的表达，是自己突围了！

再看《各式各样的大花床》的突围。

似与《大大小小的空坛子》篇一样，“大月宫、小月宫、镶骨床、莲波床/拔步床、全重雕花木床/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堂的床/各式各样，形态各异/没有两张完全相同的床/   呈祥的龙凤，并蒂的莲藕/登梅的喜雀，闹莲的鸬鹚/绽放的牡丹，多籽的石榴/还有松竹梅菊，鸟语花香/”大段大段地如实记叙，这是必不可少的，艺术氛围须得营造。“睡在这样的床上/脱光衣服就真成了飞禽走兽/甚至还会禽兽不如/也有的会同床异梦/渴望妻妾成群/”这是在这样的艺术氛围之下的想象，不同的人可能会有各种不同的感受或胡思乱想。诗写到这里已显亮点。最大的亮点是看到这里的大花床展品，联想到“我的童年就睡在这样的床上/少年时，大花床就被没收了/”应该说，每个到博雅的诗人作家不可能有与此同样的经历，也不可能写出这样的经历的作品来。当然更不可能经历没收了“我”家大花床的大队支书病倒后“每天早上来接我的童子尿喝”之事。那么，他们的关于博雅的作品，不可能有如“我”和大花床的经历见证时代的变迁的主题表达。所以《各式各样的大花床》是成功突围的一首诗。

最后来看《博雅的瓷器》。

《博雅的瓷器》的亮点也是不同于一般人的联想。当“我”走进博雅，“一间屋摆满了瓷器/有一些我从没见过/”时，联想到“我”自己有过“一生无法原谅的错误”，“我”“错过瓷器一样的女人”。瓷器一样的女人，简直就是一个宝贝！而“认识宝贝是要一双慧眼的/我没有这样的眼力/”这可是“我”一生的痛啊，就像“内心插满破碎的瓷片”。人啊，本已是“千疮百孔还得装出若无其事”，这活得又是何等的累啊！这段由看到博雅瓷器展品而生发的联想已经十分地不同一般、已经十分精彩了，但，我个人认为，其更精彩处在于思想的深邃、批判之犀利。何也？瓷器，不管是哪朝哪代哪个皇宫官府的高官贵人们喜欢过欣赏过把玩过摆设过的瓷器，不管这些瓷器到了富贵人家贵人们的手上以后身价猛升到多么高贵、颜值被保养得多么光鲜、性情调教得多么温柔，其出身，和贫苦人家用的粗瓷瓦器一样低贱——“只是一样的泥土”。世上无法达到很公平，同样出身泥土者“也有不一样的命运/有的踩在脚下/有的捧在手上/”命运好的泥土而为一个个精瓷细器者，谁又没有一堆堆陈年旧事呢？一个个有着高贵身份的瓷器身影背后谁不隐藏着一堆堆烂事？千万不要被那些精致的瓷器其表面温柔迷惑了。它的温柔是经过人工精心调教保养的，它骨子里，骨子里是什么？它是“从烈火里重生的”呀，它是外柔内刚的人胚，“一旦失手打碎之后”立马现出原形——“片片都是锋利的牙齿/恨不能咬得你体无完肤/”这样的如瓷器一样的身份高贵外表光鲜而温柔的人，我们还是多避让，少与之来哉的好！

《博雅的瓷器》如此写出新意，突出了重重围堵！

博雅之光，实则是中华历史文明之光；实则是宝贝文物们，给人启迪思想，增进智慧之光啊！

张幼军，湖北大冶市人，1948年1月出生。大冶一中退休教师。曾任黄石市首届学术学科带头人、黄石市中学教师高级职称评委，省中语会会员、黄石市中语会副理事长、全国优秀教师、特级教师。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