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乡武术在《安徽省体育志》的传统武术中,排名第二,但它实际的名声与武艺水平,当列皖省民间武术榜首。
东乡章、周、陆、邓、谢、王、汪、吴这几个姓氏的家族,男女老少嗜武成性,家家备有刀枪棍棒,高手如云。每年农闲或者春节期间,几大家族都要以武会友,摆擂比试,因此每年都要产生几名武术教师。据传他们个个身怀绝技,嫉恶如仇。有关东乡三十六名教的故事很多,最让东乡乃至枞阳人感到自豪的就是“三十六名教大闹九华山”的故事。
东乡武术历史悠久,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关于东乡武术的故事传说,在周边地区流传甚广,影响较大,是枞阳县一笔丰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今天的老洲、汤沟、陈瑶湖、周潭、钱铺、横埠、后方、白湖、项铺、白梅、浮山等乡镇历史上曾因地处桐城东隅,习惯上称该地区为东乡。东乡武术的源头最早可追溯到唐代。据周潭大山村《章氏族谱》记载,章氏一族祖居福建莆田,其祖仔钧公曾任唐朝武官。仔钧公后裔的一支于唐末迁至安徽泾县,元代迁至枞阳周潭,开枝散叶,发展成一个庞大的族群。章氏家族崇尚武学,渊源深厚,历代都有赫赫战功。定居周潭后,与当地几大家族融合后,家传秘技也随之传播到整个东乡,从此东乡兴盛武术之风。民谚有“打不过东乡,吃不过西乡,文不过南乡,告不过北乡”之说。东乡民风剽悍,东乡人遇事喜欢较真,性格刚烈。一般人遇到操东乡口音的人都不敢造次。因为此地人人都会一招半式,没准一不小心还会遇上个武教师(东乡人对拳师的统称)。
后来武林中不少人听说东乡习武成风,高手林立,都慕名而来,同时也将南北门派的武学精髓带到了东乡,不少人因而还定居于此。到了清代,东乡武术内家拳、外家拳、南北拳种包容兼收,在日常生活和农业生产中,又创出了许多新拳种,举手投足都能显现高深的功力。譬如:三掌、三踏、三炮、双盖、摸刀鱼、甩菜瓜、棱角梳、板凳花、扁担花、手巾花、走趟对打等等。这些拳法招式偏重实战,看似朴实无华,但精妙绝伦,往往能一招制敌,出手便是绝杀,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因此,东乡流传着“畈畈有好田,村村有好拳”的谚语,由此可窥东乡武术一斑。
东乡武术发展颠峰时期,成名的高手名教近百人,有的在朝廷封官拜将。例如光绪年间今属周潭镇的将军周南寿威震黔南;今属白梅乡孙畈村束家大院的束永言,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皇封武林郎;今属周潭镇大山村的章慕斌,武功高强,荣获嘉庆甲子科武举第二名。有的扬威江湖,侠名远播,像章冠鏊、周炳坤、邓贤美、陆蛤蟆、谢依俊等三十六名教。
皇宫内有一位姓贾名似道的侍卫官,精通武艺,俗称大内高手,但他酷好女色,因与宫女有染,犯了“天条”,有杀头之罪,于是逃出深宫,出家避难。几经辗转,落脚九华山。贾似道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在九华山纠集一批六根不净的酒肉和尚教练武术。九华山名闻天下,众多上山进香者中不乏青年美女,贾和尚本性难移,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把九华山佛门净地闹得乌烟瘴气。他建下暗室,诱骗朝山进香妇女苟合,人民深受其苦。
山下有一黄姓长者久谋除此花僧。听说东乡有武林高手,好打抱不平,便派人求助。三十六名教头闻听奸情齐声吼,个个摩拳擦掌,又挑选了青壮年百余人,乔装香客,暗藏武器,直奔九华山而去。到了庙前,众教头即发出挑战。只见绰号“孙铁头”的教头,两手卸下重达800多斤的大铁门扔到山下。寺中和尚见来者不善,急将二道门千斤闸放下,又被力大无比的邓贤美教头用肩扛住。只听一声呐喊,众教头率众一齐拥入庙内,那“花和尚”急忙拿起大刀,同一批和尚合力抵御,没有几个回合,见势不妙,纵身一跃上了屋顶。岂料屋顶上早有埋伏,为首教头章冠鏊一棍就挑飞了贾和尚手中的大刀。贾和尚自知技不如人,只得俯首跪地求饶。接着众人将淫僧押送县衙惩办,从暗室中放出受害妇女,将一帮恶贯满盈的和尚尽数剿灭,打掉了这一黑恶势力。
三十六教头除暴安良的这一侠举大快人心,轰动武林,从此声名远播,直至清末民初时,仍有老艺人将三十六名教头的侠义行为编成长段唱词赞颂,唱遍大江南北。我们后人应该记住三十六名教的名号,他们是:章冠鏊、周铁弹、周年信、邓贤美、章文甫、吴怀川、王小雀子、谢依俊、陆蛤蟆、孙铁头、沈可田、黄小姑(章素芸)、蒋连生、邓奎榜、邓观凡、周年芳、王德辉、周炳坤、丁习飞、王再翁、章南友、章玉友、谢济美、周爱西、周小牯牛、朱正大、施江燕、吴忠珠、王调暑、王耀典、章小虎、宋魅久、吴名川、钱西飞、陶小挺......(目前能查到的只有35名,据说章南友、章玉友弟兄仨中的另一位也在其中,名字待考,希望知情者文后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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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乡三十六名武术教头中,还有一位巾帼英侠,人称黄小姑。她原来姓章,名素芸。为报父仇,她历经艰险,两下苏州,除掉了仇人。章素芸之父章启勋,原系枞阳周家潭大洪山武师。在镇压太平军时被编入淮军,初任小头目,因他精通拳剑,后任军中教练。同乡许三、魏达,也编入淮军悍将程学启部,但他俩游手好闲,其中的许三绰号三脚猫,尤为无赖。他为了巴结讨好程学启,想将章素芸介绍给程学启做“压寨夫人”。章父不允,许三便设计挑拨离间说章启勋辱骂程学启,程哪能容得。于是二人合计将章启勋诱骗至兵营中,诬他投敌。结果章启勋与另外的太平军8个降王一起被杀掉。事后,许三封锁真相,写信给章素芸,说其父被英国军队杀害,邀她去苏州,商办后事。章素芸怀着悲伤疑虑的心情,女扮男装来到苏州,暗中查访,得知父亡真相。色迷心窍的许三知素芸来苏州,就约她会面。会面后,许三先是“猫哭老鼠——假慈悲”地安慰素芸几句,紧接着置酒款待,并托词调戏。酒过几杯后,素芸猛地从小腿绑带中抽出匕首,对许三直刺。那许三也是两手准备,心存戒备,在右颊被划破后,迅即往桌下一缩。素芸掀翻桌子,二人随即交手打斗。许三哪里是素芸对手,见打她不过,虚晃一拳,便溜之乎也。仇人未杀死,素芸怅然而归,归途中经滁州琅琊山醉翁亭,遇到一位老尼,竟是武林高手。于是拜师学艺,苦练剑术,并向她诉说自己冤仇未报之苦。老尼念其孝心可嘉,表示愿助一臂之力。这年春末,程学启驻军营房外来了一老一少两位村妇,正是老尼与素芸。程学启听说东乡章小姐来了,喜笑颜开。见面一看,章小姐美色果然名不虚传,急忙设酒款待,并重提成婚之议。素芸假装应允,并设计诳许三回来对质。当素芸得知许三的住处后,在夜晚二更时,来到许三处将他生擒,横驾于马上,直带到父亲的坟上,先审问了一番。此时许三如实招供了他如何勾结英军戈登谋杀8个降王的同时,对章父下了毒手。待这个三脚猫招供后,章素芸便砍下许头放在父亲坟上祭奠。随后,素芸寻小路直奔昆山,把仇人魏达也送上西天。素芸报了父仇,复回家乡,终身未嫁。后在枞阳、无为交界处结庐居住,自改称黄小姑,潜心习武、练功,过着清静平淡的生活,直至终老。 “周铁弹”飞弹打臬台
话说清康熙年间,有一位叫朱作鼎的绿林好汉,他不但武艺高强,且又擅用轻功,能飞檐走壁,翻墙越室作案,常是夜间打劫,成为独脚大盗。后来他聚敛了不少钱财,便用钱权交易买到一个官职,居然做到了安徽的臬台,即按察使,专职管理公检法的省级官吏。不料此人地位虽改,本性难易,他贼性成瘾,若不盗窃总是手痒痒的。于是他白天装模作样的升堂审案,夜晚又化妆作案,很像电影《燕子李三》那样的飞贼,常到富室盗窃。其时安徽的省会在安庆,安庆府内有一位来自东乡姓周的班头捕快,也即相当于今日的刑警大队长。他因练就一手百发百中的飞弹打人的绝技,人称“周铁弹”。他在以官作假面具的真盗朱作鼎的手下任职,常因破不了朱作鼎自己做的“无头案”而挨打,心中甚是不服。当这些案件迭起,他又耳闻顶头上司的出身时,顿生疑窦,便大胆地怀疑起这位臬台大人了。于是每到夜晚,便守候在臬台府衙庭院的角落里。一个夜晚三更时分,果然窥见一个黑影从府内后院飞起,过了一会这个黑影又从外面飞回来,手中隐约夹着一个包裹。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周铁弹”飞手一个铁弹打出,只听“啊”了一声,此人应声跌落。到黎明时分,“周铁弹”故意擂鼓报案。此时朱臬台头缠白布升堂,忙问何事。周捕头忙说:盗窃案已破!朱问:案犯在哪?周答:“远在天边”……虽然“近在眼前”的潜台词尚未说出,朱臬台已心照不宣,马上宣告退堂。朱作鼎见自己真相已露,次日便丢下官印潜逃,出家为僧,那时代出家便一了百了,也不吃官司了。朱作鼎后来又云游至枞阳县浮山。这里风景幽胜,他遍历36岩72洞,行至金谷岩滴水洞,见两崖陡峻,仅一隙可见青天,便纵身一跃,以“铁壁挂画”的悬空定式出写了“一线天”三个大字,至今仍存留在滴水洞的崖壁上。这个神秘色彩浓郁的民间传说故事,收录在新编的《浮山志》中,而志书里所说的“周铁弹”还明言他就是“东乡拳”的36名武术教头之一。与太平军打了一场糊涂仗
东乡武术发展到咸丰初期,遇上一场浩劫,从而由盛转衰。当时,“太平天国”农民起义的战火烧遍大半个中国,枞阳境内太平军的势力非常强大。那时老百姓都称太平军为“长毛子”,他们传说“长毛作乱,烧杀奸淫,无恶不作”。咸丰八年,有一支太平军要路过枞阳,借道东乡。也许是出于戒备心理,也许是受乡绅正统观念指使,东乡人对这些被妖魔化的农民军成见很深,太平军的要求借道东乡遭到东乡几大家族集团联盟高层的反对,于是双方发生了一场恶战。交战中,由于东乡各家族都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人心不齐,行动难以统一,缺乏联袂配合、协同作战的能力。虽然有三十六名教殊死奋战,但联防出现致命漏洞,何况太平军兵强马壮,人多势众,尤其大规模马步兵作战经验丰富,其中也不乏江湖高手,最终东乡高手遭到灭顶之灾。这一役致使东乡元气大伤,会些一招半式的青壮男丁损失大半,三十六名教也死伤怠尽。这段历史是埋在东乡人心中永远的痛。更令人惋惜的是,东乡几大家族之间尤其是章家和周家因此结下梁子,相互埋怨,横生芥蒂,经常发生大大小小的械斗,积怨越来越多,门户之见也越来越深,原来相互之间交流切磋武艺的大好局面从此不见了。各家族为了彼此提防,武功绝学开始传男不传女,即便是开馆授徒,拳师也保留一手绝招秘不传人,以防不肖徒子徒孙将来背叛师门,欺师灭祖。后辈拳师将这一陋习沿袭继承,抱残守缺,东乡武术逐渐萎缩。再加上后来洋枪洋炮火器逞威,冷兵器时代宣告退出,潜心修研武学的人也越来越少。从此,东乡武术精奥的招式大都失传,有些套路也支离破碎,给后人留下太多遗憾。东乡武术虽然失去了昔日那令人目炫的辉煌,但东乡人的尚武精神,作为一个现象,已积淀在皖江人的血液里,成为江淮人民精神领域的一种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