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学:一条长辫子|小小说
文/王明学
【作者简介】王明学,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南岸区作区作家协会理事、重庆市巴渝文化研究院副秘书长、研究员。作者于1975年底开始业余文学创作,在市内外刊杂志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篇,数十万字,短篇《父亲》,获小说选刊2010年首次全国小说笔会三等奖,长篇小说《火车司机和他的儿子》,获得2016年重庆文艺创作资助项目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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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从天空飘下来,落在房顶、晒台上,打湿了窗户、门框,凉意在屋内游荡。赵老伯犹豫再三,还是去了洗脚城,那里有妻子的影子,尤其是那条粗黑的长辫子。
40多年前,美丽端庄的荧荧演红灯记中的李铁梅、白毛女中的喜儿,那条又粗又黑的长辫就摄走他的魂魄,经过数不尽的努力,她终于成为他的妻子。25年前的一个晚上,妻子遭车祸被压得血肉模糊,就留下那条辫子完整。每年到坟墓前祭奠,他抚摸着长辫子流着无声的泪。
不懂事的儿子趁他病重住院,把长辫子扔了,免得父亲看到它伤心落泪。病愈的他回家到处找那辫子,屋里没有,就到外面去找,偶尔在街头巷尾看见条长辫子,盯得眼睛发直,不时向前走几步,吓得少妇、姑娘撒腿就跑。
那次他看到条长辫子进了洗脚城,就尾随进去,受到想都想不到的待遇。那个长辫子包在帽里的技师给他洗脚、按摩、卵石烫背。在劳动过程里,长辫子调皮极了,挣脱帽子束缚,偷偷地滑出来,他伸手去接着,悄悄地用心摸,没反映,就把它拉到胸前,用鼻闻,贴在脸上抚来抚去。可女技师感到别扭,以为辫子不规范影响客人,她把辫子往后甩却拉不动,扭头看在他手里,满脸不悦。
他在惊吓里回过劲来,可怜巴巴地讲了自己怀念辫子的经历。她半信半疑,却没把辫子强要过来,她细细打量眼前的老伯,苍老,虚弱,人不怎样,却是世间少有的情种,当今社会,这样的人少哇!
以后他就经常来洗脚城,接受长辫子正规程序服务,那辫子总会从帽子里悄悄溜出来与他手与心相会。赵老伯为此掏钱付小费,技师不要,他就试着壮起胆子说:“照旧付洗脚钱,你什么也用不着做,我就抚摸辫子,触摸思念。”
女技师开始很不愿意,心里说摸辫子,关到门谁能说清楚?后来老伯苦苦请求她,心软了,而且老伯也规矩,除抚摸辫子外,从没半点违规动作。以后就满足了他的要求。
那次长辫子技师回家看望父母,提前给老伯说要耽误几天,请他不要来。赵老伯不信有钱找不到人服务,仍然来了。有两个长辫子技师,长辫子在帽子里包得扎扎实实,从不见辫子溜落出来,他给她们加了两倍工钱,说出自己请求,他们就是不愿意,说他怪头怪脑的,脑壳有病哟。老伯气愤之极往家赶,不慎跌进小区维修场地的水沟里,左腿右臂骨折,医了几个月没见起色。他摸索着给洗脚城的那个长辫子打电话,谁知记错号码,怎么也打不通。
儿子知道情况后,开着宝马去洗脚城接来那个长辫子。老伯是在摸着长辫子安详地闭上眼睛的。儿子请求女技师把长辫子重金卖给他,好让父亲去追赶长辫子母亲。
女技师把自己长辫子剪下来,放在老伯的身边,无声地走了,为老伯对妻子一片深情,献上条长辫子值。
三个月后,儿子开车接来女技师,在自己的公司里给她安排了满意的职务。
对善良的长辫子,怎么感谢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