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不下来的旅途
停不下来的旅途
文图:七月娃娃
从广州到厦门的动车五个小时,跟去杭州的时间差不多。途径惠州、潮汕等地,经过之处大多为村庄,低矮的山丘,然后是无数多的隧道。天气好的时候会看见村庄里的生活,正在开垦的丘陵,漫山遍野已经开了花的果树,绿的稻田夹杂着荒废的土地,村庄里最醒目的建筑是祠堂,老式的建筑悬挂着灯笼……有时候会经过一片池塘,像稻田一样间隔得方方正正,水面上有觅食的鸭子和白鹭,有各种形状的渔网,坝上有来回在巡视的饲养人,有开着摩托车的人在狭窄的道路上穿梭。这一路很平凡,大多数是水泥建造的毫无特色的两三层的新式农村建筑,然后是一片片树林,绿的枝叶,颜色单调。我便常在这其中来回,在动车上度过无数平常的白天。
这么长时间的旅途,一般就买一张好一点的座位,睡醒的时候看看窗外,想象如果此时能下车的话,脚底下那片土地能不能拍一张人像大片,女主角应该穿上什么颜色的衣服,哪一棵树更有剧情,这样寻思着,时间久很快过去了。但也会遇到恼人的事情,比如坐在旁边的穿着黑大衣的男人,仪表堂堂,每次打一个哈欠,嘴巴里呼出的臭味竟然能弥漫开来,以至于我不得不在宽敞的车厢里也戴上口罩;比如当你沉睡之时,会有列车员突然来查票,生怕你占了便宜;坐在后面的调皮的孩子总会有意无意去触碰你的头发……
这样的旅途占据了我生活的大部分,曾经以为会在某个地方安定下来,但我高估了自己对一成不变的生活的热爱,多年前已经迈出了一个门槛,那个决定已经注定“这辈子也回不去了”,所以尝试要停下来的时候,惯性的出走又让我蠢蠢欲动,我依然渴望时刻变化不同的人生。
常常会想,如果我是《春光乍泄》里那个任性的何宝荣,人世间又有一个包容的黎耀辉,无数次地接受我的“不如我们重新来过”,那该多好,但事实证明没有人能接受如此自私的爱。于是你会明白,与这个世界背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当你选择了停不下来的旅途,就只能把自己交付于不确定的人生。在很多路途中,不再像以前那样孤独地行走,不分享只沉默地走自己的路,会更愿意去到有朋友的城市,跟她们喝一杯午后的茶或一杯彻夜的酒,会在漫长的没有归期的一个人的旅途中,保持跟几个朋友的联系,我常说:如果哪天我失踪了,请保留我们的聊天记录。听起来有点颓丧,但这种经常能遇到惊喜的人生,又让人欲罢不能,这是戒不掉的瘾。
终于决定放弃固定住所,在不同的城市旅居,这是我今年准备尝试的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前段时间去阿勒泰,原本新疆的行程是半个月的,因为家中有急事而中断,从遥远的阿勒泰赶回广州,再从广州赶回老家。我以为这样的赶路奔波会让我疲惫不堪,但并没有,因为常年在路上,这种突发事件已经习以为常,赶路途中甚至能做很多事情,反而那个一个人住的家,成了一个负累。倒不如做一个新鲜的决定。
三月初春的旅途,大概如此,先在建水做一个小小的休整,然后去大理看樱花,会停留几天,去一趟鸡足山;从大理去成都,从成都辗转到林芝,林芝看完桃花之后回到拉萨,在拉萨几天做一下休整,然后启程回广州或厦门。这一趟,估计要20天左右的时间。但我的计划常常随着头脑发热而变化,所以哪天在大理赏着樱花的时候,如果有人跟我说故宫的杏花开了,可能我第二天就去了北京,哪天我爸说做了我爱吃的菜,我也就立刻回了深圳,哪天宝贝们说要去玩VR放松一下,我又回到广州拿起了机关枪,哪天你跟我说泡了一壶好茶就差一个聊天的人,我也就启程去到了你的城市……这种无可救药的随心所欲,一定会受到惩罚的,但在被惩罚之前,还是先享受自由带给我的片刻欢愉,以后的事,既然死了都值得,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我常会想,如果哪天我不再出现,我会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