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西葡（7）

十二、在路上和埃斯科利亚尔修道院

我一贯的风格是，为看更多风景，选择更长路途。而面对漫漫长途，最好的方法就是早早起床，黎明未至，我已乘上前往马德里的火车。一等车厢一排三人，很宽敞，很舒服，半梦半醒间，我无焦点地望着车窗外的朦朦旷野，无所思，无所想。直到红日初升，天地光明，才从懵懂中清醒过来。两个半小时后，马德里阿托查火车站到了。

阿托查火车站挺大，初来乍到的我，有些懵圈，怎么也找不到通往租车公司的路。迷失了半个小时，问了好几拨人，总算来到租车公司的柜台。然后又是漫长的排队和等待，欧洲人的效率着实不敢恭维，拿到车出发时，已经比原计划晚了整整两小时。不打算在马德里停留，午餐自然也免了，赶路要紧。在国外自驾，第一天总是最紧张，车况不熟，路况不明，脑子里还得反复记挂着外国交规，别提多手忙脚乱，开上高速，才放松些。一路疾驰，正午时分，来到埃斯科利亚尔修道院，小镇上见不到人，也找不到停车位。转了很久，发现一个，赶忙倒车，却撞到树，心里别提多腻歪。一个人旅行，一切都得一个人面对，摇摇头，把一切耽搁、疲劳、紧张、沮丧都甩出去，换个心情参观景点。

埃斯科里亚尔修道院作为全世界最大的宗教建筑之一，是教堂、是王宫、是学校，也是陵墓，更是西班牙王国最辉煌时期的见证。空旷的广场、巨大的建筑，视觉上极其震撼；四方的形制、俭朴的装饰，感受上颇为压迫。其独特的风格，很难用美去形容，只能用大去概括。据说整座建筑用去数百万吨花岗岩石建成，堪称巨石之城。最中心处是恢弘的教堂，门厅之上是国王的雕像，门厅之内是巨大的走廊，透过高大的铜门，可见金制的圣龛。可惜刚拍了一张照片，就被告知室内不许摄影。修道院的室内装饰，完全是另一个极端，穷尽奢华，充斥着无数艺术杰作。20多米高的大祭坛用黄金和宝石装饰，两侧分别是卡洛斯一世和腓力二世的家族祈祷群像。图书馆、回廊间、宫室内到处都是满满的壁画，当时许多著名画家都以能够装饰这座宫殿为荣，格列柯就曾努力过却未能入选。圣龛正下方的地穴是自卡洛斯一世而始的历代西班牙国王和王后的陵墓，一具具相似的铜棺整齐地放置在八角厅的壁龛内，层层叠叠，两两相对，据说摆法还有讲究，一般是夫妻对峙的。国王墓地旁边还有王子墓穴，长长的甬道里放置许多石棺，最后的一间是未成年的后裔墓室，看上去像多层的蛋糕，于是为悲伤的早夭抹上些童话的滋味，或许能冲淡些悲伤吧。

不妨说点西班牙的历史。伊莎贝拉一世和费尔南多二世联姻，开启双王时代，成功恢复失地，赶走宿敌伊斯兰人，建立统一的西班牙帝国。伊莎贝拉女王气度非凡，她资助哥伦布四次大航海，开创海上霸权。他们的孙子卡洛斯一世（又称卡尔五世），同时也是哈布斯堡家族的继承人，头顶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成为欧洲拥有土地最多的君主，并殖民非、美、亚，成为日不落帝国。他和儿子腓力二世时期，是西班牙的黄金时代，经济、文学、艺术空前繁荣，委拉斯开兹、塞万提斯都是那个时代的巨匠。埃斯科里亚尔修道院正是腓力二世下令建造，代表着西班牙的鼎盛和繁荣。这里也是当时的政治中心，腓力二世长期居住于此，通过一封封信件统治着欧洲和世界。他的宫室基本保持原貌，还有窗户对着教堂的主祭坛。作为天主教廷的捍卫者，西班牙与新教斗争惨烈，焦点就是尼德兰革命，最终以荷兰独立告终。腓力二世死后，西班牙和哈布斯堡王朝都走向衰落，只传了三代，西班牙就落入法国波旁王朝的统治之中。雅戈正是波旁时期的宫廷画师，此时的宫室内有他设计的挂毯。相较腓力二世和波旁王朝的宫室，前者古典，后者奢侈，风格完全不同。

参观完修道院已近下午三点，赶紧起程前往今日的终点萨拉曼卡。因为时间紧张，打算放弃阿维拉古城。从导航上选了时间最短的路，却是一路盘山而行，遇车极少，也不知道走的对不对，只能闷头向前。忽然迎面遇到一片城墙，半圆形的塔楼和高大的雉碟非常严整，竟然是本想放弃的阿维拉，真是注定的相遇，不容错过。没有进城寻访圣特蕾莎修女的足迹，只在城外的四柱台远眺古城。阿维拉古城堡建于11世纪，当时为了防御伊斯兰人的入侵，如今是西班牙保存最好的中世纪古城墙，因而入列世界文化遗产。

离开阿维拉，终于驶上了高速公路，时间已过四点，原定下午要去的萨拉曼卡诸景点肯定赶不及，干脆放松心情，沿途欣赏风景。路边的田野很平坦，偶有起伏，深秋季节，收割已过，大地上只留下黄黄绿绿的色块，深深浅浅的线条。蓝天之下，黄土之上，我站在那里，不知怎会有种迎风飞翔的感觉。继续前行大约一个小时，又一座古城浮现在我眼前，教堂高高的穹顶如同灯塔，正是萨拉曼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