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侠客张铁臂

儒林人物

东江河 /文

张铁臂是一个武士，非儒林中人，他紧随权勿用的足迹来到湖州娄府，被娄府公子也以“名士”相待。

关于“铁臂”这个绰号的由来，是根据他自己的描述。说是与朋友打赌，让他躺在街道中间，把膀子伸展开来，一辆牛车带着加速度，快速碾过，足有四五千斤的力量，车轮从他的臂膀压过时，他使劲将臂膀一挣，牛车被震出几十步远，再看他的臂膀，毫发无伤，连一点印痕都没有。“张铁臂”之绰号从此传开，当然此说并无旁证。

在给权勿用的接风宴上，张铁臂的风头很快盖过杨执中、权勿用二人。张铁臂自诩，马上、马下，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且一贯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有钱就资助穷人。权勿用助推，说张铁臂舞剑的姿势优美。于是张铁臂当众表演起舞剑来，果然有几把刷子，只见剑光森森，阴风习习，如万条银蛇飞舞，试着让管家泼水，竟滴水泼不进。表演过关，张铁臂是练习过的。在莺脰湖游乐会上，张铁臂又出了回风头。

张铁臂真如他自诩的那样，是一个武林侠客吗？狐狸的尾巴很快就露出来了。

一日夜里，张铁臂从娄府书房屋檐上跳下，满身血污，还提着一个带血的布袋，对娄府两公子说，他平生有一个仇人，一个恩人，布袋里是这个仇人的头颅，十年衔恨，大仇得报。又恰逢恩人到此，特向两公子借五百两银子去感谢恩人，再回来处理布袋里的人头。娄家公子当即将五百两银子交给张铁臂，留下布袋的张铁臂，施展轻功，蹿上房檐，扬长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正当两公子信心满满地在说张铁臂做侠客的人，绝不会失信于他们，现实马上给他们打脸。左等右等，到第二日中午不见张铁臂，等到下午也没人影，到了晚上仍没等来，布袋里东西发臭有味了，不得已打开，原来是一个猪头。两公子恍然大悟，只得将懊恼藏于心里，不让人知，瞒报得了。

张铁臂，真骗子假侠客。大凡骗子，都善于伪装的，为了装得逼真，会专门练习一门特长。张铁臂上蹿屋顶的轻身功夫，优美的舞剑姿势，应该是长期习练的结果，是真功夫。如《卖油翁》文中所说，无他，熟能生巧罢，张铁臂以一两手绝技，蒙蔽了娄家公子的双眼，娄家公子对其所说的都信以为真，不再加以验证。比如，对张铁臂的手臂抗千斤车轮碾压的说辞，完全可以验证，若能多一份质疑，他的牛皮便能不攻自破。其实，牛皮越大，破绽越多，识破骗子的伎俩，关键是保持清醒的头脑，守牢底线。

骗子骗什么？混吃骗喝是暂时的，最终会落到钱财上来。五百两银子，对豪门大户的娄府是个小数目，但对张铁臂的骗子生涯来说，应该是笔巨额财富，就这么轻易得手了。

骗子行骗的手段五花八门，但切入点就一个，投其所好。受骗上当者，无非为名利二字。张铁臂预先是做足功课的，知晓娄府二公子好结交名士，仗义疏财，又恰逢权勿用这个楔子，自己的两下绝活刚好派上用场，便不请自来了。骗取的数额，也是恰到好处，娄府有钱，也要面子，五百两不痛不痒，不会报到官府，便能全身而退。

作为骗子，张铁臂是“成功”的，选择了自作多情、缺乏处世经验和识人能力的娄家公子作案，吃准了他们心理。现今的诈骗，像电信诈骗，利用的仍是被骗者的名和利。比如，刷单赚佣金、中奖等手法，是利用人们的贪财心理；冒充公检法人员吓唬，是利用人们怕露丑的心态，是爱虚名的一种表现。

骗子行径，不劳而获，是犯罪行为，害人害己。哪怕一时侥幸逃脱了法律的惩罚，终究逃不过道德的谴责。张铁臂从娄府得手了，但名声也坏了，因为蘧公孙知道这个案子。蘧公孙知道了，江湖上也都知道他是个骗子，他还能走多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