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德)
孟子曾经对“君子"下过断语:“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君子只有持续终生的忧虑,对于突如其来的祸患却能以平常心视之,不以为意。
如此体认当来自他对孔子的认识。
试问孔子所忧为何?
孔子自述:“德之不脩,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孔子所忧,除了无法在学问更为精进,其余一概在德行上着墨。
孔子重德,以无德为己忧;老子也讲德,只是比起孔子,老子的德更近于天道,他最为向往的是“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的“玄德"──在生命不同的阶段都能默默提供助益,可一旦成就,却甘心退居幕后,了无邀功与控制的念想。或者也可以称为“上善":“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最美好的善行就像水,得以极善巧地利益众生,甘处众人憎恶的恶地,因此最近于天道。
天道玄远,如此境界显然是高标,孔子的教化则更贴近人间世。老子从天道视角认定“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理当“报怨以德"。孔子却从人性出发,认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因此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有恩理当报恩,至于怨,不妨以平常心视之。
人世间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未必全在当下的你来我往而已。佛教的业报在个人,中华传统文化则多报在子孙,北京大学哲学系的楼宇烈教授称之为“承负观"。据传为孔子所作的〈易传〉便有这样的叙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善恶之报,或更为人知的因果报应,于理确有其事,只是因果报应存在时间差,未必如影随形,如响斯应。这个积善或积恶之“家",通过史册的如实记载,从帝王家来理解会更为清晰,也更容易。
试看周之有天下。
周代能取殷商而代之,根基萌芽于始祖后稷。
后稷生赋异禀,对农耕特别在行,帝尧、帝舜在位时期被任命为农业大臣,专教百姓农作──这意味着如无天灾肆虐,百姓得以不愁吃穿,无冻馁之患。
后稷在无形积功累德,有形的赏赐则是爵位与封地。此后一脉相传,其中较著名的仁君有公刘,为逃避夏桀的暴政迁居到豳。后有太王古公亶父。
太王居豳,狄人入侵不断。太王先是送去毛皮布疋,狄人染指依旧。再送去珠宝美玉,依然不能免祸。太王于是召集长老开会:狄人对我方一再释出的善意置之不理,显然真正的意图不在宝物,而在土地与人丁。既然如此,只要我离开,狄人就不会再来骚扰,各位就可以过上太平日子了。
太王分析既毕,就毅然决然带着妻子太姜走人。
潇洒离去的太王原本只想带着妻子远离,没想到豳地百姓因此更加认定太王是仁君,宁可放弃旧土故居,追随太王迁往岐地。
岐地成为周王朝的发源地。
尔后最著名者即是周文王。积德累善数十年,岐地不但民风淳朴,更感召一群志士来归。再传到武王,四方诸侯主动会师孟津,拥戴武王讨伐商纣,终于剿灭殷商,一统天下八百年。
《大戴礼记》收录了一段姜太公的归纳:
以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百世;
以不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十世;
以不仁得之,以不仁守之,必及其世。
天子有仁与否,是国祚长短的最大关键。有仁无仁,实即有德无德,《尚书》惯称的“德政",孔、孟往往以“仁政"替代,《廿字真经》的“配之儒德,各得其仁",完全掌握个中精髓。祖上以仁德得天下,子孙以仁德守天下,传承百世不成问题。万一始祖得天下的手段不甚光明,可其后有仁君,十世依然有望。最下者是“马上得天下",依然想“马上治天下",凭借武力建立的威权统治不必等到父传子,江山很快就会易手。
姜太公以“仁"归纳周有天下,孔子在〈易传〉的归因大抵相同,只是换作等义的“德"。洞明天道善恶之报的先哲推论孔子何以生在孔氏家门,同样归因于历代积德。
孔子先祖弗父何本为宋国国君,慷慨地让出王位,甘居辅臣。其后几世子孙在朝为官,都是公忠体国的良佐。早在孔子显达之前,就有深谙因果的哲人指出:孔氏历代有贤哲,后世必生大圣。
先世有德必生圣贤。圣贤出世的意义又如何?
宰我曾就教于孔子,传闻“黄帝三百年",黄帝究竟是不是人啊?怎么一活三百年?孔子把黄帝的生平约略说过一遍,这才说:
民赖其利,百年而死;
民畏其神,百年而亡;
民用其教,百年而移。故曰:黄帝三百年。
黄帝在位的种种建树,足以嘉惠当时百姓,黄帝百年而死,这是第一个百年。黄帝死后,百姓敬畏黄帝,依然兢兢业业,宛若黄帝健在,这是第二个百年。百姓沿用黄帝的教化,影响及于百年,这是第三个百年。
“黄帝三百年"是古谚,究其实,黄帝对于中华文化的贡献,远不止三百年。司马迁写作《史记》,专为帝王立传的本纪即以〈五帝本纪〉为第一,以黄帝为五帝始祖。
回归《道统衍流》,黄帝何许人也?第五十二代天源教的轩辕教主。孔圣又是何许人也?同样是第五十二代道世兴昌的代表教主之一,人间尊孔子为“至圣先师",无形载记的天爵则是“文宣"教主。
圣贤出世的意义是什么?除了物质文明的擘建,也积极建立精神文明,化五浊恶世为人间净土,受惠的当然是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