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春/千年一觉扬州梦

让我们以阅读的方式相遇相知

千年一觉扬州梦

郑长春

我曾一直以为,扬州是一座唐诗宋词泡出的城市。直到真正走近扬州,才知道,原来它竟是隋唐王朝留在这个世界的一道泪痕!

这泪水,是那样的晶莹剔透,仿佛张若虚的“大珠小珠落玉盘”;这痕迹,是那样的意味深长,一如隋炀帝的“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一代帝王南灭陈朝,北定西域,亲征吐谷浑,平突厥,胜契丹,修大运河,建洛阳城,创科举制,却因那些似是而非的“花边故事”而变得凄美离奇,实在让人感到荒诞和痛惜。

“舳舻相接二百余里,照耀川陆,骑兵翊两岸而行,旌旗蔽野”,“后宫厌饫,将发之际,多弃埋之”,通济渠和邗沟刚一贯通,他便乘龙舟浩浩荡荡地来了。而且,还是三次巡游,难怪明人袁于令在《隋史遗文》狠批:“秦政之筑长城,为防胡计,非为游娱也。开河之役,诚有功于后人,若论杨广,则只为流连之乐耳,未可与秦王并也。”最终因三征高丽、三下扬州而自毁江山。

于是,有人说隋炀帝荒淫无道,留恋江南是为了看传说中的琼花,“宁为花下客,做鬼也风流”。其实,直到隋炀帝死,琼花都没有出现。琼花的出现,经过考证是在宋代。可见,“花边新闻”纯属空穴来风。那么,隋炀帝不看琼花是来干什么呢?

这里,需要我们把怨怒的眉梢稍微舒舒,回过头去,看看那条与万里长城相媲美的“京杭大运河”。也许,真正的谜底就在这条河里!

长城的功过是非已有定论,这里且说运河。从这条河道对后来的社会贡献看,隋炀帝远非“花边新闻”中说的那样贪图享乐,相反,他曾是一个志向远大的人,“慨然慕秦皇、汉武之事”。这一点,在经得起推敲的《隋书》里是有据可查的。“炀帝规模广远,欲吞秦、汉,自劳万乘,亲出玉关”,宋人文莹也认为这个玩命天子是要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梦想帝国……

面对这样一个人物,若仅凭几句流言蜚语就认定他是一个昏庸之辈,那也实在太小看了隋炀帝的器量。皮日休在《汴河怀古》中是这样说的:“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可见,隋炀帝的“南巡”背后,是某种重大政治背景和深刻文化使命。

据史载,杨广从开皇十年(590)出任杨州总管,镇守江都,到十九年(599)离开江都入朝,整整10年。他具有浓烈的“扬州情结”,这很正常。但仅这一点“情结”,实在不足以让他数次“留恋”扬州。

六朝在江南割据近400年后,社会局面相当复杂,大江南北各方面的差异很大,一个新建王朝必须在消弥政治与文化差异的背景下走向新的统一。就在这时,22岁的杨广到了扬州。此后,他广纳江南人士,甚至“言习吴语”,集江南诸儒编撰《江都集礼》。同时,凭借自幼生长佛教之家的优势,在扬州以江南佛教的最大护法者自居,使智顗的门人弟子积极主动地向王权靠拢。如此出色而成熟的政治手腕,平庸之辈能干得出吗?

因此可以判定,隋炀帝来扬州不是为了琼花,也不是为了玩乐,而是为了安抚江南搞“统战”的,顺便炫耀一下大隋功业。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隋炀帝当时还特意带上陈后主的遗孀沈婺华,其用意显然是用以联络南人感情的。如果他只是为了游乐,带着这个老妇岂不是脑子进水?

至于浩大的仪仗和排场,当然是以至高无上的尊严威慑江南。这种做法,与秦始皇以及后来所有效法者同出一辙。其效果,使短短几年,大隋皇威远播四海,民族融合,山河一统,为汉武帝以来七八百年间之最。

但他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劳民伤财,最后朝野离心,失控亡国。扬州,从此成为中国历史的转折点,也成了隋炀帝人生的转折点。运河,只是这个转折点一个受累的载体。

今天,江河奔流的理性使命仍在滚滚向前。只是,隋炀帝是再也看不到传说中的琼花了,李白、杜牧们的才华和郁愤也化作供后人游玩的景点。我曾站在隋炀帝墓前迎风长叹,现在又对着长河落日久久凝望。我想,两者加在一起,也不过江南历史一角。

是呵,风景秀美,除了滋润人的情调,也会消磨人的志气。我们满怀激情地幸会扬州,与其滋滋生香地欣赏那一抹潇潇秀色,不如转过脸去重温一段悠悠的阵痛。

那里,散落着梦里水乡最真实的魂!

作者简介

郑长春,笔名:老枪,1975年2月生于河南省社旗县,先后就读于陕西国贸专修学院文秘专业、西北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现为中国青年文艺学会顾问、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供职于陕西省委政法委《政法天地》杂志社。至今已在《人民日报》(海外版)、《法制日报》、《陕西日报》、《知音》、《当代青年》等报刊发表各类作品1000篇(首),并多次获奖。著有社会纪实作品集《急红眼的中国人》、散文集《激情碰撞》、《古镇遗梦》、诗集《芳香的火焰》、长篇小说《律行者》、《隐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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