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三年梦:如果生活给我一杯茶
转眼间,来北京已经整整三年。
我从三年前躺在东湖边的公寓床上看着《北京女子图鉴》,幻想自己哪一天也像不顾一切的陈可依在这座城市跌跌撞撞、柳暗花明,到三年后,坐在她曾憧憬不已的世贸天阶的写字楼的一个角落写下这些片语只言。
我也曾像她一样,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置身于北京汹涌的人潮中,心头掠过兴奋与惶惑;
我也曾像她一样,被大都市的繁华锦绣迷住双眼,沉沦于对酒当歌,几千块钱的包包(当然,她的是LV)差点成了装呕吐物的垃圾袋;
我也曾像她一样,投入一段又一段感情当中,时常流连忘返,刹那幡然醒悟,试炼他人,也泅渡自己;
我也曾像她一样,在职场走得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然而依然无法避免被否定、被拒绝、被冷落;
我也曾像她一样,想过离开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回到也许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但总会在某一个刹那发觉,或许这就是属于我们的命运,哪怕蹉跎,只要甘心。
我们都是这样,一边得到,一边失去。
久而久之,也不知道是否得不偿失,也渐渐不去计较,究竟是否得不偿失。
我们偶尔自欺欺人,我们时常选择自我原谅。
因为人生压根没有标准答案,我们都在跌跌撞撞,并且期待最终会遇到一个好结果。
只要是自己喜欢的生活,那么蹉跎一点,那么辛苦一点,也许都没有关系。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一心一意,自负盈亏。
01|
这三年的时间里,许多人来来去去。
有些人,是可以被装进回忆的箱箧里,细心珍藏的。
比如,那个在深夜的首都机场,捧着一束花等了我3个小时的人,没有怨怼,没有诉苦,只是淡淡微笑着,嘴角衔着酒窝,像深夜里的一星烛火;
比如,那个在跨年夜送我回家的路上,静静握住我的手的人,青年路的灯火辉煌,也不及彼此眼里那一点温柔闪光;
比如,那个在舞台上唱着歌,眼睛里有星辰闪耀,口中念着“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人......
有些人像王菲歌里唱的——“五月的晴天,闪了电”,那种惊鸿一瞥,那种慌不择路;
有些人像一见如故——“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来日方长,你还是会一次又一次被回忆温暖与照耀;
有些人像梦幻泡影,只是彼此托付短暂的时间,迅疾相遇,迅疾分离,不痛不痒,不声不响。
还有的就是大多数人,在平淡如水的关系里,浅浅地存在,不会留下气息、纹路。
也许这才是唯一值得正视的真相——
我们需要遇到许许多多平庸至极的人,然后我们才能够明白另一些人有多么妙不可言。
我们需要和那些人肌肤相亲,甚至赤裸相见,然后我们才能够明白,感情参差多态,而物是人非,原来也可以是寻常事。
这一路上,被珍视、被错过、被伤害、被遗忘,都不稀奇。
因为我们谁也没有资格大言不惭地说,我只想要感情当中最明朗皎洁的那一部分,而拒绝承受那黯淡阴郁的部分。
好的坏的,都收下;酸的辣的,都吞下,然后我们再来说,人生如梦。
庆幸的是,自从大学以后,如今越来越是如此,在感情上,我并非是一个以结果为导向的人。
比起一个眉清目秀的结局,我更在乎的是,每一刻波光粼粼的现在。
两个人在一起,能够彼此松快恬淡地度过一个小时、一个夜晚,能够彼此相安无事地走过一段路,就已经很满足。
至于未来,我们都有各自的未来,我们总有各自的未来。
不必强求留到对方人生故事的谢幕,能够充当一段微妙的插曲,已经足够美好。
到头来,谁也都是谁的红尘过客,但因为有过故事,会觉得生命蜿蜒可亲。
希望某一天,翻开岁月的回忆录,遇到那一节,还能够欣然自喜地说——
啊,这个人呀......
02|
有时候会想,四舍五入的话,我应该称得上是一个幸福的人。
如果不去将它的标准定得太高的话,如果对自己能够不那么“尖酸刻薄”的话。
在陌生的城市,有一些能够一起享受美食、看电影、逛展的朋友,有一些能够分享秘密的朋友,有能够因为一通电话就心境开朗的人,有时不时会送一束精美鲜艳的花束的人。
5·1黄金周回家,在家乡新华书店的一处比较醒目的书架上,看见收录自己文字的书籍在售卖,而且和石黑一雄的新作《克拉拉与太阳》以及张德芬的作品《爱到极致是放手》在一起。
虽然当初来到北京时候的“愿景”不止于此,但无论如何,依然称得上是小小的值得欣喜的成绩。
因为知道,哪怕是走到这一步,其实也有各式各样的不易。
《上海女子图鉴》里有一个很意味深长的情节——
在家乡和向自己求婚的同事大盟喝咖啡,但店里的咖啡机坏了,店员只好端上来两杯热茶。
想喝咖啡的罗海燕有些勉强,一如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很优秀但并非她心之所向。
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大盟即刻会意。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想要的明明是咖啡,被端上来的却是一杯茶。
虽然咖啡有咖啡的芬芳,茶也有茶的温柔,但茶终究是茶,咖啡始终还是咖啡。
有些人宁愿撞南墙不回头,像《倚天屠龙记》里的杨不悔,死死咬住之前融化了的糖人不放;有些人就比较达观,如果实在没有咖啡,那么能够有一杯茶也已经很好了。
因为,很多人连拥有这杯茶的运气都没有。
《东邪西毒》里张国荣扮演的欧阳锋说——
“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忆太好。”
我觉得这句话也可以改成:
“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觉得自己拥有的太少。”
在无穷的欲望里,自我鞭挞、自我谴责、自我怀疑、自我否定、自我折磨、自我拉扯,一个人怎么能够感到幸福。
当然,欲望是流动的,它不是一个固定而一成不变的东西。
刚来北京的陈可依,一件1000多的白裙子、一瓶迪奥小姐的香水、一个斑斓多彩的水杯,已经能够让她为之雀跃,但后来的陈可,想要的已经不止是这些东西,追求的已经不只是这些东西。
人在一步步往前,欲望也在一点点蜕变。
但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一个人都应该能够模糊感应到自己的边界、生活的边界。
这世界的繁华锦绣,一眼望不到边,有些风景,遥遥相望就好,有些人,浅尝辄止就好。
在所拥有的和这模糊的边界之内的东西,欲望渴望触及的东西,就是能够让我们感觉到幸福的东西。
在这两者之间腾挪转移,能够应付从容,称得上幸运,如果能够勉力为之,也可以称得上幸福。
在刀光剑影的世间,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学会屈服。
总有一些无可奈何,总有一些无能为力。
尽管如此,大多数时候,我们依然要有对生活迎面还击的勇气。
因为,知足的人,和被生活打败的人,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的。
我们要做那个知足的人,但我们不要做那个被生活打败的人。
那么,无论我们是在东京、纽约、巴黎,或者北京,应该都不会让自己活得一片狼藉。
那么有一天,我也会像《东京物语》里的老母亲那样感叹——
“呀,东京也看过了,热海也看过了,我们回家吧。”
那时候,我是真的想回家了,我是真的觉得除了家之外,再也不会有更好的地方了,我是真的开始真正懂得家的好处了。
直到那一天,也许我已经变成一个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