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姜汉西/月圆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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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汉西
昨天取过来的快递依然在门口的桌子上，没有来得及拆开，一直在追的电视剧还没有看完，荧幕里那对恋人的的情感纠葛逐渐失去了新鲜感。只有那花瓶里的满天星在散播着淡淡的清香，不时招来一两只蚊蝇落在上面。空荡荡的房间里，他一个人在苦苦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问题……
那时年幼无知的他不理解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会离婚，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只在他的梦里出现过。最初他还沉浸在母亲编织的谎言里，不但没有过多的悲伤，反而心中充满了期待，幻想着某一天那个伟岸的父亲会突然回来，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口中发出那满带爱意的亲切呼唤，然后用他那短而硬的胡茬在他的脸上蹭来蹭去……这是他听别的同学在讲述自己的爸爸时反复描述的情景，可是他却只能想象，到底天下的父亲是否都伟岸，唇边是否一定都有胡茬，他并没有认真去想。
后来年纪稍长，在母亲告知了实情后，他也就知道了真相，可是他却表现得令人匪夷所思，好像早已洞察了一切一样，主动走到了母亲身边，将眼前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几年并且瘦弱不堪的女人搂在了怀里，那一刻母亲的眼眶湿润了，内心深处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可是嘴里却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慢慢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将手捂在嘴边抽噎起来。
今年中秋节正赶上爷爷的七十大寿，父亲再三打电话过来，希望他可以回去一趟，毕竟爷爷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父亲不想让一家人彼此都留下遗憾。他只好忍痛与母亲分开，回到了爷爷的祖宅。饭桌上除了父亲和爷爷以外，他基本上都很少主动与人交谈，因此虽然是一顿寿宴，还是他亲爷爷的，可是他却始终如坐针毡，在众人推杯换盏间显得极为不自在。酒过三巡之后，大家提议让爷爷讲几句，爷爷可能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平时一向沉默寡言的老人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大家也看到了老人家难得的开心，不忍打断，可是爷爷最后突然来了句：“今天咱们一家人总算团圆了！”，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令他感到极不舒服。
“一家人团圆了”，可是母亲又算什么啊？这么多年只有他最明白母亲的不容易，在起早贪黑的日子里，他是眼睁睁看着身边这个女人一天天走向衰老的，然而对这种衰老，他又无可奈何。今天他来这里和父亲一家团聚，而那边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此时此刻却是孤单一人，想到这里，他再也吃不下去饭了，望着那满桌子丰盛的珍馐美宴，他愈加难以平复心中的伤感。
常言道“面由心生”，一旁的后妈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赶紧问他怎么了，同时用筷子夹了一块甜点放在了他的盘子里，他脱口而出：“我想妈妈了！”，一家人正在兴头上，他的话刚一出来，父亲起身就给了他一巴掌，然后他哭了，父亲上楼了。
临走前的一个晚上，爷爷把他叫到了跟前，拉着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爷爷说自己上了年纪不希望他们父子俩之间有裂隙，此刻父亲正一个人在楼上，让他再去好好跟父亲交交心，并交待说父亲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那个光头且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在他生命里本就是陌生的，两人有着无法逾越的距离感。那一巴掌下去之后，他内心的恐惧感与陌生感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爷爷的话，他是不能不听的，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楼，可是脑子里却一团乱麻一样。
房间里摆了一张圆桌，一旁父亲已经坐定，看见他推门而入，赶紧招呼他坐下，然后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一瓶白酒和两个酒杯。“孩子，我知道你喝不惯白酒，我平时也很少喝，今天我不把你当作我的儿子看，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所以你也不必太拘束了！”
说话间父亲已经倒好了酒，放在了他的面前，一杯又一杯，他感觉每一杯酒都是那么令人难以下咽，简直和药并无二般，但他也注意到平时寡言少语的父亲此刻的话逐渐多了起来。
突然间，身边的这个男人就严肃了起来，把桌子一拍，用手指着他说：“孩子，你长大了可以对不起我，但绝对不能对不起你妈！那天你想你妈是对的，说明你还有点良心。我不在你们身边，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一定要替你妈撑起这个家，男人嘛，就要有担当……”
父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倒在了桌子上，呼噜声此起彼伏，而窗外的月亮，是那么圆那么明，偶尔秋风起，树叶沙沙响。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打开了快递，里面是母亲寄过来的衣服，最近两天有点降温，母亲怕他受凉。一直在追的电视剧终于迎来了大结局，里面他最喜欢的那两个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但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还不时联系。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一个熟悉的微信头像跳了出来，问候也依然是那样的熟悉和甜蜜……
作者简介
姜汉西，河南商丘人，河南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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