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关于墨白小说《航行与梦想》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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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邀主持人:杨文臣
农历己亥与庚子交替的春节前后,我们的生活被突然而来的新型冠状病毒打乱了,武汉封城,全国四万多医疗大军奔赴武汉参战;全国人民都被封困在家中,人们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注疫情的变化。随着春天的来临,学生回校上课的日期却不能确定,网课就成了大学、中学、小学的首选。我的文学理论课选择了当代作家墨白的小说创作,参加网课学习的都是信阳师范学院中文系二年级(2018级)的学生,这些年轻的充满朝气的零零后大学生们对墨白作品的文本阅读与交流,让我感到惊喜,他们对文学、对历史、对社会、对人生的理解构成了新一代的精神景观,这对我们所经历的中国当代文学中有价值与意义作品的甄别与筛选显示出了积极的意义。教学之余,我编选了学生们在网课上用来交流的文字,来展示新一代的精神风貌,也以此见证在这个特殊时期我们留下的足迹。
墨白先生的这部《航行与梦想》创作于1994年11月间,原载1995年第5期的《钟山》杂志,后收入花山文艺出版社2000年出版的小说集《爱情的面孔》。

《航行与梦想》(中篇小说)原载《钟山》1995年第5期

《航行与梦想》收入《爱情的面孔》,花山文艺出版社,2000年2月版
夏文莉(汉语言文学二班20185161130):
萧城对站在镜子里的蓝村说:“镜子里站的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人,他对你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假象,人们总是把自己的这种假象信以为真,并且很真诚地持着这种假象在白天或者黑夜里在世界上某个极小的空间里走来走去,所以人本身永远不能真正地认识自己。”
个人的存在只能不断地接近真实,却无法达到真实。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很大一部分是自己虚构出来的,是自己认为自己应该长成的样子,但事实上你真的不完全了解你自己。倘若你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上一段时间,就会发现镜子里的人越来越陌生,甚至有一瞬间会觉得不认识自己。在现实生活中,对于荣誉、金钱,或者是一切对自己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口中不屑,但在内心深处,我们都是渴望的。面对这些割舍不掉的东西,我们心中总会有许多想法,有时心里突然出现的一些极端想法甚至会让自己都吓一跳。现实生活中我们都不能做到绝对的自由,《逍遥游》中的“至人无己”其实虚无缥缈、无从达致。但在想象的旅行中我们是自由的,有时我们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清醒过后,虽然会有落差,但我们仍会回味那短暂的美好。
侯霞鑫(汉语言文学一班20185021115):
《航行与梦想》这篇小说结构很特别,故事交织在一起,让人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想。小说最后说明,萧城寻找的燕子和蓝村要见的梅子是同一人。但是在经过梳理后,会发现燕子和梅子的故事在有些地方并未重合,如燕子在给萧城的信中说,是他的父亲死于沼气池,但在老闷对萧城讲述梅子时,说是他的哥哥死于沼气池,这是为何?是作者故意安排的吗?是要告诉我们这些故事并不是真的吗?它们不可能都是真的,必有一个不是真的,因为我们无从断定哪个是真的,那么就有可能它们都不是真的。
李锦蕾(汉语言文学二班20185015042):
温柔且细腻的笔法,徐徐展开梦幻般亦真亦假的故事,让读者慢热地陷入一个平行世界里。“我”的串入、萧城的叙述、蓝村的引导、燕子的书信、老妇人的指向、老人的追忆,这些千丝万缕的故事线索巧妙地编织成了航行的梦想。我开始思考为什么萧城会和燕子在书信相知,蓝村为何会与梅子有一场泡沫似的邂逅,而萧城和蓝村怎么就在共同一个故事里结识?这种戏剧化的安排在满是颓废与荒芜的时代氛围里滋养出无数朵人性的浪漫与腐朽,就如文中反复出现的自然背景:樱花、樱桃、樱花树、樱桃酒。故事一次一次地在不同人的眼睛里演绎着自己的姿态,初始阅读所产生的好奇逐渐隐退,到最后,在老人那里,在萧城那里,一切都化为对永恒的生命、爱和自由的歌颂。甚至,读到最后,我竟然愈发觉得萧城就是一遍一遍喊着梅子的那个老人。
虽然我对文学技法的了解尚且肤浅,但直觉告诉我,本是梅子、老人、龙翔三人的美好故事在这片黄土和樱花的孕育下,穿过时间的限制(老人燕子在书信中活成传说中出走的梅子,画家蓝村活成传说里的龙祥),叠成空间的重复(颍河镇和江村两个地理坐标的交替),进入诗歌与绘画,冠以梦想的名字,为那些怀有梦想、不甘麻木的人们无限地怀念与致敬。
李雅诗(汉语言文学一班20185021121):
题目中说的航行并非真正的航行,而是旅行。萧城通过旅行逃离自己外部熟悉的环境,逃离精神上的压抑、烦恼,去追寻某种梦想。旅行是他逃避的一种方式,另一种就是梦想。萧城常陷入想象,梦想着什么,与燕子会面就是他的一个梦想。文中的很多人也有自己的梦想,蓝村有关于梅子的梦想,老闷也有关于梅子的梦想。这些梦想支撑着他们的生活,但最后他们的梦想破灭了。梦想终究只是梦想,梦想破碎了,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我们要离开沙漠去寻找大海,可大海也是那样地充满苦涩。但不可否认的是梦想给了生活的希望、力量,梦想只要存在,便有将生活进行下去的勇气。
张璐瑶(汉语言文学一班20185021119):
小说标题叫《航行与梦想》,非常契合。萧城的航行就是一种放纵一种逃离,萧城的梦想就是一种追寻一种希望的力量。小说构思与叙事方法都很奇妙,人物线与故事线交织,梦境与现实叠合,似真似梦的感觉。读完后我第一直觉是想到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两部作品中的人物都在找寻生命的力量,逃离现实的痛苦,在追求梦想的道路孤独前行。墨白的作品更细腻更抒情,更有意境美,刘震云的作品则大气磅礴,仿佛人类的简史。
张萌佳(汉语言文学二班20185021230):
《航行与梦想》中有一段对于性的描写:“萧城突然想起了那个乘务员在伸懒腰时所展现出来的姿态,与妻子躺在他身下时很有些相似,她说,你咋了?用劲呀用劲……萧城在思想里看清了她那伸直双腿渴望运动的姿态,尽管旅途很疲劳,但萧城身上还是涌过一阵热燥的气浪。”我认为在文学作品中如果出现性描写,那它就不能仅限于性,而应该是小说深层表达不可缺失的一部分。萧城在寻找燕子旅程中出现的性冲动,更像是萧城在现实状态与理想的状态之间的挣扎:他一方面想要逃离婚姻、逃离生活;另一方面却又挣不脱或者说本质上是不想游离于世俗的生活之外的。
李淑婷(汉语言文学一班20185021127):
这篇文章的题目虽是航行,但文中却写了萧城的两次旅行,我认为文中的两次旅行既可以是现实生活中的,也可以认为是萧城的幻想。会不会这篇文章讲述的就是燕子(梅子)、龙翔(蓝村)和老闷(萧城)三个人的爱情故事。因为文章中燕子和梅子的经历很相似,而且文章最后也说燕子就是梅子;蓝村说梅子是他的青梅竹马,他画的画也是关于樱桃、女孩,还有那个墓园,他见过梅子的流产手术、葡萄胎,而燕子生活在樱桃园里,龙翔见过蓝村画的一切;萧城就是老闷,是因为他俩都认识蓝村,最后好像是他们都在等待燕子的回来。当然,这篇文章也可能只是萧城的一个想象,他借梅子和燕子的美好形象想摆脱妻子的压迫,借这次奇妙的旅行获得短暂的逃离。
赵云云(汉语言文学二班20185161316):
虽然小说中真正的航行并不多,可把小说定名为航行与梦想,或许是因为那个大海的隐喻——在逃避或者逃离的过程中萧城把自己看成一只孤独的小舟,无边无际陌生的土地就似茫茫的大海,村庄和树就似一些海生植物。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把萧城的旅行看作一种双重旅行——他不仅在肉体上脱离了自己熟悉的环境,而且从精神上也获得了某种自由。在旅行的过程中,萧城的想象是自由的,没有人会因为他的想象不符合常识而把他视为怪人。
韩旭(汉语言文学一班20185021117):
梦想是萧城航行的动力。在与燕子见面前,他们一直通着书信,对燕子的想象让完成现实工作后的萧城有继续航行、追逐梦想的动力。燕子也是一个有梦想的人,她在与萧城通信时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少女,忘记自己是一个老太太,有萧城的世界,她就是一个少女,所以她渴望与萧城见面。可她的梦想在萧城唤她的“大娘”声中破碎了,梦想的美好与残酷的现实撕裂开来,燕子在极度的打击中咽了气。在燕子这里,梦想是脆弱的。但对于蓝村和老闷来说,梦想无比强大,它陪伴蓝村直到死亡,支撑老闷将生活进行下去。当然,两个人口中的梅子不可能都是真的,但追问那一个是真的,在我看来没有必要,因为他们都从关于梅子的梦想中获得了超越现实的力量。
王东宇(汉语言文学一班20185021101):
小说中看似出现的一些情节疏漏是作者故意为之,目的是让读者发现故事的一切都是幻想出来的。我们可以推论:“我”通过几幅油画、信件、传说给自己安排了两个充满浪漫色彩的、富有想象力的角色:诗人和画家,然后编织了两次虚幻的旅行,画家蓝村的那三幅画正代表着故事的三个重要节点。或许,现实中的“我”只是一个逃避庸俗世界、梦想在精神上寻求慰藉、找寻真实自我的人。正如文中那句话:镜子里站的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人……
李淼淼(2018级(汉语言文学一班20185011126):
这篇文章给我的感觉是唯美,诗意,虚无。樱桃花、樱桃树、樱桃酒……带着少女梦的感觉。“风从河道里吹过来,两岸的树叶在夏风里发出经久不息的声响,在树叶的影子里,月光破碎如银,撒遍了似乎没有尽头如同梦境中的樱桃园,在散发着红色光芒的酒香里,萧城听到老人呼叫梅子的声音四处传荡。”这种描写很多,如梦似幻。萧城为了逃避庸俗的现实,开始他的逃离,但最终没有成功,没有追寻到梦想,抓到的只是一丝迷惘与悲伤。
李画展(汉语言文学二班20185021216):
小说的航行既是逃离之旅,也是梦想之旅。通过萧城的两次旅行,我看到了许多活在梦想之中的人。萧城有着关于燕子的梦想,蓝村和老闷有着关于梅子的梦想,燕子有着关于少女的梦想。因为梦想,萧城在乏味的生活之中寻得了些许激情;蓝村依托梅子创作了许多艺术作品;老闷凭借梦想度过了艰难的岁月;燕子更是重塑了一段少女时光。梦想给了他们生活的乐趣和勇气,梦想有着超越苦难的力量,梦想又是脆弱的,它在现实面前显得不堪一击。蓝村没有等到夏天的来临,燕子没有和萧城相认,萧城也没有见到梅子。但我们还是要选择相信梦想。毕竟,没有梦想,何必远方。
颍河镇虽然是墨白的虚构,但却好像活生生存在着的地方。在这个亦真亦假的空间里,个个引人入胜的故事、种种奇妙鲜活的人生,实在让我心向往之。我想像萧城一样,有一次航次,寻一个梦想,听一段故事,体味一种别样的人生。
张萌佳(汉语言文学二班20185021230):
萧城是一个热爱旅行的人,并且是一个用旅行逃避生活的人,如果说妻子是生活的话,那书信往来的燕子就是他逃避生活祈求找寻精神出路的外在表现。燕子、梅子一度让人分不清,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其实二者都是萧城的想象,是他的梦想。
在叙述中“我”仿佛是一个拥有全知视角的存在,虽然最后小说告诉我们“我”就是萧城,但是“我”和萧城真的是同一个人吗?我觉得“我”是一个具有上帝视角的人,萧城,以及燕子、梅子、老闷、蓝村,都只是“我”在想象的旅行中臆造出来的人物。
梁泽娅(汉语言文学一班20185021132):
多重人物身份的不确定性,梅子和燕子、蓝村和萧城,以及“我”与萧城的切换,让我在读的过程中有点凌乱。这一切或许都只是主人公的幻想罢了,是他对现实的逃离。他想借助梦想追求美好,但梦就是梦,最后会破碎,带来无尽的失落。现实是我们终要去面对,逃离并不是办法。
王欣芋(汉语言文学一班20185021120):
萧城在独旅中逃离生活的苦闷、烦恼,寻找自由、梦想。到最后,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逃离了没有,找到了没有?唯一能够想象的是,航行仍在继续,梦想仍在追寻——或许永无尽头。
黄欣艳(汉语言文学一班20185021138):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无奈的、挣扎的,有快乐也有不如意。梅子和燕子,“我”和萧城,蓝村和龙祥,似是而非,似非而是,让人分不清楚。在这些不确定中,我看到了人们对家园的敬畏与赞美,看到了黄土的色泽和樱桃的红光,——这是现实,也是梦想,人就在现实和梦想的交织中生活。
赵云云(汉语言文学二班20185161316):
生活于萧城(以及我们每个人)而言,就像茫茫的大海一样,人是那么地渺小,但萧城愿像水手一样,勇敢地去寻找自由,追随自己的内心。所以,题目是《航行与梦想》,而非《旅行与梦想》。
(原载《河南文学》2020年第四期)

作者简介


杨文臣,男,1980年出生于山东省济宁市兖州区,2004至2007年就读于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获硕士学位;2007年至2010年就读于山东大学文学院,获博士学位,研究方向为西方美学。原执教于信阳师范学院文学院,现任职于嘉兴学院。
近年致力于当代文学研究,已在《小说评论》《中州学刊》等各级各类刊物发表学术论文30余篇,其中文学评论类20余篇;主要著作有:《墨白小说关键词》《孙方友小说艺术研究》《张宇研究》《墨白研究》《孙方友研究》;其中《墨白小说关键词》获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成果奖一等奖;河南省第六届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省部级、政府奖);论文《论墨白小说的复调艺术》《小说评论》(CSSCI),2016年第2期,获信阳市第二届何景明文学奖评论奖。《张宇研究》(编著)、《墨白研究》(编著)获河南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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