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地铺时光
我的地铺时光
1988年,我到离家12里的王屋初中就读。那时,全校共有三个年级6个班,每个班大约65人,课桌挨着课桌、凳子挤着凳子,密密麻麻一片,遍布教室的各个角落。坐在中间的同学若想出去,其他同学必须站起来让位。
最难忘的是晚上睡觉。整个学校只有两个宿舍——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三间破烂的土坯房摇摇欲坠,坑坑洼洼的地面铺上草垫,从东墙到西墙,只有门口和狭窄的过道供同学们出入。当然,再结实的草垫也经受不住众多同学的踩踏,一个月后草垫就基本变成了碎片,可怜巴巴地养活着虱子、跳蚤等寄生虫,让他们在同学们的身体和宿舍里交替出现。
那时,不光学校住房紧张,同学们家里经济条件也非常拮据,往往是四个孩子一起拼住,一人带褥子,一人带床单,两人带被子,四个人一张草铺两张床两头分睡,既能抱团取暖又能节约空间和资源,实为上上之举。
最难以忍受的是大家“方便”的时候。那时全校只有一处旱厕,并且距离寝室很远,为了安全,各个寝室里就配备一只大桶作为“尿桶”,值日生晚上把尿桶提到寝室早上把污物清理出去。冬天的夜晚格外寒冷,人的汗腺功能基本失去作用,泌尿系统显得尤为重要。有的同学一个晚上要起来排泄两次,大多数同学也要“起夜”一次,那时供电还不正常,大多数时候黑灯瞎火,再加上同学们睡眼朦胧,所以尿到地上、甚至尿到别人被子上的事情常有发生。
初中三年的地铺生活,让我们所有人都养成了随遇而安的好习惯。不管寝室里吵闹声多么喧天,不管空气中气味多么扑鼻,不管虱子和跳蚤多么活跃,我们竟然能够鼾声如雷,保持充足的睡眠。
转眼到了1998年,大伯父去世。灵堂的棺材四周,铺满了凌乱的麦秸,白天大家或坐或跪,晚上则把从自家带来的被褥铺在地上,孝子孝孙挤在一起,守灵至天明。那时地铺在各家各户的喜事、丧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因为亲戚朋友距离主家相对较远,交通又全靠自己的11路公交车打理,所以住宿就成为一个亟须解决的难题,取暖更是迫在眉睫。约定俗成的,从邻居家借褥子、借被子,相互帮助共度难关,便成为十里八乡没有明文规定但大家都认真遵守的习惯和准则。
2012年,母亲去世。亲戚朋友仍然络绎不绝,守灵的同样很多。但是,沙发、床、空调却早已代替地铺,人们再也无需为了床铺东挪西借,家家户户都过上了红红火火的生活。
如今,提起地铺,孩子却欢呼雀跃。“你们上学期间还有榻榻米,好令人羡慕哟!”当我详细地讲起我们的地铺时光后,孩子认真地说:“还是我们幸福,一个寝室四个人四张床,书桌空调卫生间均开放。看来,同样是初中生活,母女两代却是大变样!”
偶尔,我还会忆起地铺时光,心里的幸福就会不自觉地成长、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