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遍中国56民族:青稞对于藏族有多重要?
每一次旅行,都在寻觅与自然的相遇,往事凡尘,世间万物,唯有美景与美食不可辜负。行驶在西藏的路上,脸颊拂过的是高原的清风,鼻尖嗅到的雪山的气息,目之所及的是连绵的山草地,耳畔听到的就是那微风吹动青稞的响声。正如江南的水稻和茶叶、东北的大豆和高粱,青稞具有非常强的地域标识性,提到青稞人们便会想起西藏。大概再没有什么作物,能像青稞一样,与一个民族结合得如此紧密,青稞地上似乎从来都站着一位身着藏族传统服装的妇女,高原的阳光洒在大片的青稞地上,也洒在她的脸上。
青藏高原地处亚欧板块交界处,人称“世界屋脊”、“第三极”。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自然条件极其恶劣。青藏高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万年的寒冰、峭峻的山岩、粗粝的戈壁,意味着生存环境异常艰难!对于任何一种食物作物来说,都是及其苛刻的生长条件,还能生长得如此蓬勃旺盛的青稞,全世界仅此一种,再无分属。在日喀则岗巴县孔马乡,有一种只能生长在海拔4750的青稞品种,一抹青绿隐藏在雪山之间,于皑皑白雪间露出尖尖的麦芒,伟大而隐秘。同时它们也是骄傲的,有人想他们移植栽种到其他海拔相同、气候相似的地方,却始终无法栽种成功,离开原产地,岗巴青稞即变异,甚至消亡,不可复制。
青稞,在藏语中称为“乃”。也叫裸大麦、米大麦、元麦、淮麦,是大麦的一种特殊类型,因其内外颖与颖果分离,籽粒裸露,故称裸大麦。因为它的外壳是分离的,籽实是裸露在外面的。在丰收季节,就比较明显了,大麦很难剥壳,而青稞几乎没什么壳,一粒粒的像是大米粒。大麦生长在内陆,气候比较温和,养尊处优惯了,一颗颗黄灿灿的;而青稞生长在高原地带,环境非常艰苦,饱经风霜之后,磨练出石头般的“青黑色”,因此得名青稞。青稞,作为藏族人民赖以生存繁衍的基本食物,主要分布在我国西藏、青海、四川的甘孜和阿坝、云南的迪庆、甘肃的甘南等地区。
关于青稞种子的来历,在《藏族文学史》里,有一个动人的传说:很早以前,西藏有个王国,人口不少,却没粮食吃,饿死好多人。王子不忍心,决定去山神“日乌达”那里找粮食种子。经历无数艰难险阻,终于在蛇王的洞里,找到了青稞种子,但不幸被蛇王施加魔法,变成了一条黄毛狗。王子顾不上这些,口含“风珠”,跑回来撒种子。人们看到一条黄毛狗,洒下青稞种子,长出了黄金般的粮食。于是,民歌唱道:人间有了青稞粮,日子过得真甜美。一日三餐不愁吃,顿顿还有青稞酒……人们以为是神派狗送来了青稞种子,因此每年收完青稞,吃新青稞面做的糌粑时,总要先捏一团喂狗,这风俗一直流传到了今天。
考古证据证明,青藏高原是青稞的发源地。1994年,在雅鲁藏布江河谷附近的昌果沟遗址,发掘出土了千余粒青稞碳化粒化石,使青藏高原的青稞栽培史由传说中吐蕃时期提前到距今3500年之前。2014年,日喀则地区拉孜县廓雄遗址再次出土了青稞碳化物遗迹,这意味着在新石器时代藏族先民就可以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原种植青稞了!昌果遗址的古青稞碳化粒,用一个密不透风的玻璃瓶装着,存放在西藏博物馆,供人们瞻仰。几乎每一个参观者浏览到这里,都会下意识地停顿一下,同时眼睛里闪烁一种梦幻般的光芒,那一刻,不知有多少人会进入某种思维上的或心绪上的神游境界。藏族作家尼玛潘多这样表达自己当时的感觉:“我的眼睛完全被这黑乎乎的东西吸引住了,进而幻化成一个少妇饱满的乳房,我仿佛看到她用滴滴奶水,滋润冰雪高原,从此高原大地炊烟袅袅,弥漫开浓浓的烟火气息。”
青稞,是长在天上的庄稼。最新研究表明,青稞由西亚起源传至西藏。4500年前到3500年前,通过巴基斯坦北部、印度和尼泊尔进入西藏南部。研究同时发现大麦在进入西藏后,种群规模出现了持续2000年的极速下降。这表明,从距今4500年至2500年间,青稞不断受到选择。一方面,这有可能是大麦从低海拔地区进入高海拔地区,适应环境的表现。只有那些当时适应了青藏高原环境的大麦地方品种,才能活下来,演变成青稞。而此时在国外,因为小麦的出现,大麦逐渐被排除在食用性主粮之外。只有在西藏,青稞这一类珍贵的大麦资源,在青藏高原环境的自然选择和藏族先民的人工选择的双向选择下,被保留了下来。
雅砻泽当不仅是西藏文明发祥地,也是青稞文化发源地,这里是西藏最先从蛮荒进入农耕时代,最先驯化和栽培青稞的地方之一。我们有幸参加了泽当雍布拉康脚下一个村子的“望果节”,得以见到这个古老的、与青稞密切相关的节日。“望”指庄稼,当地叫“望卡”,“果”意为“转圈”,“望果节”意即绕着丰收在望的庄稼转圈,是西藏农区预祝农业丰收的节日。节日清晨,由僧人率领村子里的老百姓,身着隆重的服饰,背着经书和食物,手持麦穗和彩箭,排成长队,围绕农田进行“收敛地气、祈求丰收”的法事游行活动。在这倾村而出的浩浩荡荡游行过程中,人们以不停的口号与咏唱,赞美神灵、祈求丰收,围绕着即将被收割的青稞田地,果实的香气萦绕在田地上空,与人们祈祷声相互交织……
青稞做成的糌粑是藏族的主食,位列藏族食品四宝——糌粑、酥油、茶叶、牛羊肉之首。糌粑是炒面的藏语译音,它是藏族人民天天必吃的主食。很多人说糌粑就是炒面,这种说法过于轻率和简单。在低气压的高原,彻底将一样东西炒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炒熟青稞,需要非常复杂的工艺。特制的土坯炒灶、炒锅、陶罐与细沙,需要丰富的经验、准确的手感,还有怀着敬意的耐心,最终才能炒出香喷喷的青稞麦粒。制作糌粑,不需要起火做饭,一点茶水与酥油即可。藏人可以在木碗里搅拌抓捏,也把青稞面倒进一个叫“唐古”的皮口袋里,再加入酥油茶,一手抓住袋子的口,一手隔袋抓捏。片刻,喷香的糌粑便可入口了。糌粑,作为青稞的最终形式,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藏人。
青稞不但是西藏的第一大粮食作物,还是藏族文化的重要载体。庆喜、过节、破难、祈福、施法、拜山、礼佛、敬神、祭天,都少不了它。每逢藏历新年,藏族家家户户会在佛龛前供上一盆青稞苗,祈愿新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将青稞煮熟然后冷却撒上酒曲,用棉布包起来放在温暖的地方,在夏天经过2个晚上便形成了藏族人爱不释手的青稞酒……过藏历年时,家家户户都要在藏式柜上摆一个叫“竹索切玛”的吉祥木斗,斗内放满青稞和卓玛(人参果)等,上面插着青稞穗、麦穗花校和一种叫“孜卓”的绘有太阳、月亮、星星图案的彩脾。邻居或亲戚朋友来拜年,主人便端过“竹索切玛”,客人用手抓起一点糌粑,向空中连撒三次,再抓一点放进嘴里,然后说一句“扎西德勒”,表示祝福。
位于西藏南部的日喀则市,最为人熟知的便是它的别称——“世界青稞之乡”。57岁的罗布丹增是西藏的“糌粑大王”,他们家世代居住在白朗县嘎东镇贵热村,蜿蜒的年楚河在村外缓缓流过,浇灌着高原上最肥沃的青稞地。西藏最大的水磨坊坐落在河畔,有104扇石磨。流水不止,水磨不歇。籽粒饱满的青稞,经过千万次研磨变成糌粑。磨坊里一片白色世界,糌粑粉飘来,清香扑面。这里一天生产出的糌粑,可以让罗布丹增全家吃四五十年。“每天能磨4万多斤,最远卖到美国,还有印度、尼泊尔等地。”他说。罗布丹增身着黑氆氇,头戴褐色牛仔帽,高原紫外线灼晒的脸膛,和青稞粒一个颜色。
风,从喜马拉雅山上吹下来。青稞的香气,就这样在高原上飘荡了千年。青稞,这种上天赠予的食物,顽强地生活在青藏高原的土地上,生长在风与风之间,生长在雨与露之间,抚摸藏地金子般的阳光,贯穿在藏族人民质朴生活的过去和现在。青稞的每一个细胞都饱含温情,静默地成长,一言不发地写下藏地的传奇,这封情书,来过西藏的人才会懂。
【作者】王成,中国走遍56民族及吃遍56民族总策划总领队,中国探险家俱乐部人文领域特别顾问。媒体撰稿人,乐途旅游网超级灵感旅行家。工农商学兵貌似占全,能朝九晚五,也有诗和远方。惟愿我们在行走中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本文所有权归作者所有,转载请署名,未经许可请勿用于商业用途。如有其他需求请与作者联系。(微信:18612630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