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儿泉
文|| 塞下翁
一则“农夫山泉,有点甜”的广告词引发了人们的矿泉水热。我们老家那里的老年人比秦始皇找长生药还较真。每早天刚放亮,丫儿泉边就排起了一字长蛇阵。电动车,自行车,手拉车各式各样;塑料桶方的,圆的,白的,蓝的形形色色。唯独队伍里的成员是青一色的老头子。他们自愿的组成了一支以退休老头为主的独特的取水队伍,数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丫儿泉流淌千年 亘古不变。但由于每个时代人们的需求不同,给小小的山泉打下了不同的时代烙印。民谣传:龙女丫儿珠泪涟,哭哭泣泣坐石坎,眼泪淌成清水泉,驮盐脚户解口干。相传,唐贞观年间,魏徵梦斩泾河老龙后,龙女丫儿逃难至此,思念父王,昼夜哭泣,化泪为泉。泉水清澈甘甜。定边驮盐往返的脚户(马帮)在此歇脚打尖,取水埋锅造饭。邻近的牧羊人,农夫劳作间隙爬在泉边喝水解渴。为纪念龙女丫儿,乡邻们口口相传,这眼泉就美其名曰丫儿泉了。丫儿泉,泛流在两座山之间沟口的石涧上,沟深不到二百米 ,沟两侧的土崖上,有一种红嘴黑毛酷似乌鸦的鸟儿沿崖挖孔筑巢,成群结队飞出飞进,繁衍后代,当地人都叫其红嘴鸭儿。久而久之,这条沟就成为鸭(丫)儿沟。以讹传讹丫儿泉亦有叫鸭儿泉的。丫儿泉自流成溪,溪水两边水草茂盛,形成一片小小的绿洲。夏秋泉水洒冲涧底,飞流直下,在石阶层上有序跌落,恰似一条洁白的缎带,细观之,极像美女低头在潭边洗发。红嘴鸭儿穿梭其间,蝶舞蝉鸣,潭中泥鳅嬉戏,溪旁蒹葭丛生,灯芯草迎风摇曳,马兰花招蜂惹蝶,山菊花分外艳目,寸草叶铺满地面,如若一张天然地毯。肥美的水草绘画出一幅静谧的人间仙景;冬季冰瀑飞挂崖涧,酷似圣诞老人的银鬚,白如初雪,垂似珠帘,远远望去煞是壮观。玩童滑冰玩雪,品尝着天然冰棍,泉水潺潺不息,孩童嬉闹之声此起彼伏。形成天人合一的原生态大自然和谐景观。清道光年间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打破国门后,大烟的种植也传入这片穷山僻壤。丫儿泉这一片净土成了烟鬼(瘾君子)的乐园。周围数百里,唯有丫儿泉水熬制地烟土上乘,烟鬼们赶着牛车,提着坛坛罐罐在丫儿泉取水熬烟土,人来车往,络绎不绝,热闹非凡。山高皇帝远,烟鬼们近百年的车碾脚踩使得丫儿泉边寸草不生。山泉亦如烟鬼一般,骨廋如柴,奄奄一息。雄鸡一唱天下白,全国禁烟。丫儿泉边从此断绝了烟鬼们骚扰的踪迹。建国后,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大跃进,人们建设社会主义的热潮如火如荼 ,一浪高过一浪,丫儿泉反倒成为被遗忘的角落。随着文革至改革开放,丫儿泉隐姓埋名近四十余年,远远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改革开放初见成效后,人们碗中有饭,囊中有钱,少有所教,老有所养。吃饱肚子后,对生活质量提出了新的要求,纯天然,纯绿色,微量元素等等新名词进入了食谱。加上崇尚玄学传统的国人的病态追风习惯,使得保健品充斥市场。因环境污染因素,对饮水也提出了偏激的趋求。一时间,矿泉水,纯净水成为兴时品,自然而然山中的泉水又迎来了兴盛期,全民的矿泉热使昔时烟鬼们的索取量哑然失色。饮用山泉水慰然成风,使得沟沟行人多,泉泉如闹市。沉寂和冷落了四十多年的丫儿泉首当其冲。不想死的老龄群体们泡茶矿泉水,熬粥矿泉水,煲汤矿泉水...似乎无矿泉水便食不甘味。这群矿泉水的消费主力军与毛主席的战略思想反其道而行之,城市包围农村,高唱“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山泉,脚踏着山村的小路,”向泉水进军!山泉又一次受到人们的亲睐;山泉之水又有了新的属性和历史使命。于是乎,开篇的那一幕就顺理成章了。与其说是山泉又迎来了兴盛期倒不如说是山泉又一次遇到了新的挑战。可怜的山泉怎么也满足不了人类的索欲。泉溪周边四十多年休养生息的自然生态瞬间变成不毛之地。红嘴鸭儿搬家了,花草却无家可归了。泉边尿迹比比皆是,烟蒂纸屑遍野,黄土尘埃飞扬,塑料废弃物迎风翻滚。当人们端起一杯丫儿泉水冲泡的香茗,可曾听到丫儿泉的呻吟?丫儿泉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丫儿泉给人们提供了甜美的乳汁...民谣传:龙女丫儿珠泪涟,哭哭泣泣坐石坎,丫儿泉水全污染,災难胜过熬洋烟。丫儿泉依然冷眼看着世事沧桑,静静地与世无争的承载着新的污垢,宽容的无奈的流向远方。
—2021.5.29于陇上。
作者简介:杨学辉,笔名:塞下翁,男,汉族,生于1950.1月。华池县柔远镇人。1969.1月参军,71.5月入党。74.1月复员。先后在庆阳地区水泥制品厂,华池县粮食局,华池人大工作。曾任华池县温台乡经委副主任,李良子乡乡长,城壕乡党委书记,华池县计划生育局局长,县委机关公委书记。于2009.12月以副县级待遇退休。爱好文学,业余常以文字作为精神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