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纪念刘维革君:用生命与思想,去横越人生之海
杨虎城囚禁详考(2)
2017年4月中旬,刘维革君与台湾清华大学黄春兴教授交流。
题记:
作为普通民间学人,我在治学作文之外,仅为我尊重的朋友写字。
每一个平凡的草根思想者,都是值得我敬重的朋友。
我希望我的文字可以让每个优秀而平凡的名字、思想,为更多朋友们知道。
临近清明,我无意间在微信圈看到一个让我极为震撼的视频。
包钢集团一位34岁工人,径直蹈入高炉钢水。
瞬间,一条鲜活生命灰飞烟灭。
视频不过数秒,然而场景惨烈,使我深感窒息。
生命,即便是最平凡的生命,一旦退往绝路,总会绽放出让人畏惧、悲伤、惊悸、失落的光焰。
生命之光如此炫丽,眩目,却又如此使人情不自禁为之心冷。
说实话,虽然包钢集团很快露面,心平气和解释这位青工自蹈高炉确有原因,然而,视频确实过于惨烈,尤其对我这样素来自诩崇尚人文而埋头写字,潜心治史的俗人而言,要想从容消化,必然需要足够的时间和强大的心理。
我长期专注写史,自然会经常接触一些少为人知的历史资料,了解历史上一些少为人知的黑色。因而,我既清醒明白思考与写作必须承受的心理压力,也就更为清楚我如要思考与写作继续下去,首先必须要具有的足够强大的心理。
然而,历史总是沉重,如是历史叠加现实,其压力更是使人倍感不堪重负。
清明节那天,我写完了1926年那场长达226天的惨烈的西安围城之战。
写作这篇文章我得到多位陕西籍朋友发来的参考资料,了解到西安围城发生原因,以及西安平民为攻防两边军队挟持,进退不得,扶老携幼只得坐以待毙的惨状,心里耿耿,再有联想偏偏,于是心中郁闷,久久不得释怀。
连续多日,我独坐书房,凭窗远眺西岭,经常都是无语,怅惘的表情。
也就在这时,我的微信忽然闪烁,胖胖、老羊、鸿爷、老庞……多位好友相继发来一则让我极为震惊的消息:
2021年4月4日,我的朋友刘维革君在家里突发脑梗,不幸去世,终年53岁。
噩耗传来,不留任何余地,不给任何征兆。
悲凉陡然席卷书房,我顿觉手脚发凉。
刘维革和我算是小同乡,好朋友。但是,我们真正认识和交往却是始于网络的交情,时间大致在2016年我开始写公众号之后。
他是我最早的读者,同时,更是一位有着独立思想和相当学识的读者。
他经常点赞、转发、偶尔点评我的文章……我们由相识到交心畅谈,交情始终都很恬淡。
关注我的公众号的刘维革君微信头像上,是他的幼子。
刘维革君生前朋友圈转发我的文章及点评的部分截图。
他的评论简洁、明了。
尤其对我笔下那些描述不甚清楚的事件、观点的感悟,他总是经常能够顺延主脉,娓娓道来,补足省略,使我颇得知己之感。
后来,我才知道在他下海经商创业之前,他原本是一位某市国立高中的语文老师。
也正是因为他作为资深老师的推荐,多位喜欢历史,曾经是他以前的学生与兄弟,也关注了我的公众号,经常在微信上与我交流、闲谈历史。
在写与读之间,我们经常都有展开交流。时间长了,就明白大家原本都是志趣相似、相近的朋友。
于是,我即有了与刘维革君约茶叙谈的想法。
然而,他经常在外出差,我也因为写作、家务繁忙,因而我们既在现实错肩,就继续在网络沿袭随意、平和的交流。
他继续圈阅点赞我的文章,我也经常在他在朋友圈阅读他发的长文。
我们应该都可以相隔网络嗅觉对方理念相近的气息,却并没有为此走向现实。
刘维革君是一位完美主义者。
他的杂文针砭时弊,行文犀利,看似不留余地,然而,一旦仔细剥离文章里面的批判、否定元素,就可以在他的字里行间感触到浓郁的改良主义色彩的温暖。
他必然是一位自诩崇尚人文者,我能够理解他的真爱、深爱,以及他的无奈。
曾经我偶尔在他朋友圈阅读他的长文,也会建议他开博作文,他即每每淡然作答,大概就是以平时忙于事务,喜欢看我的文章,等等……不过,他却经常反向建议我少些写时评杂文,多些写那些日渐斑驳的历史。
然而,随着后来写作环境日趋变化,我才知道,可能出于诸多误会,也可能因为平时忙于商务,刘维革君确实没有开博作文的心情。
2018年8月,我往河西走廊自驾旅行、考察,忽然接到了刘维革君发来的音频。
这是我们第一次语音聊天。
我们像现实老朋友一样,非常自然且漫不经心地谈话。
他说他在朋友圈里看到我自驾西行的图文,并以非常真挚语调发出邀约,让我回到成都即与他联系,他为我接风,顺便把酒畅谈。
2018年的初秋,我们果然见面。
虽然我们这是走下网络的初识,但是我们见面之时还是远远认出彼此,隔街挥手,一如旧友。
至今,聚会过去两年有余,然而,聚会场景却恍如眼前。
那时,一眼看去,刘维革君外形敦实、清爽,尤其他的眼睛,大而清澈,类似孩子,说话之时,扑闪灵动,与秃顶搭配,颇有卡通和亲切的感觉。
不过,他与微信交流留下的健谈风格稍微区别,在现实里略现腼腆,不擅言谈。于是,聚会开始之后,他唯有温和笑着,离座主动次序敬酒,干杯畅饮。
如此看去,他既有酒量,又很豪爽。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天聚会,绝大多数朋友和我一样,都是从微信走向现实的第一次聚会。作为邀约者,酒量本就不大的刘维革君既不擅长说话,只得咬牙切齿,靠着劝酒来激荡聚会气氛。
我深为钦佩刘维革君对朋友的识别。
参加那次聚会的朋友大致正是传说中的三观相近的朋友。
大家年龄大致相近,既有着自己的思想,并有着能够包容、妥协对立思想的习惯。
因而,大家通过那次聚会认识,彼此尤其珍惜,使得友谊由此起航,延续至今,不断升温。
在这个微信小群的朋友,大多都是忙人。平时大家都是相隔网络问好点赞,平平淡淡。但是,无论再忙,每年逢年过节或者那位朋友走运发财,总会有人站将出来,大手一挥,张罗几次隆重聚会。
每逢聚会之时,大家举杯把盏,不时即会回望一番刘维革君最初牵线搭桥的故事。
以此为借口,又找到一次敬酒的理由,刘维革君如是参加聚会,必然一如最初,绝不推拒,仰首畅饮。
可惜,刘维革君并没有太多时间留在成都。
他知道我平常大多时间关门书房,因而与我延续之前那般平淡交往。
他经常在朋友圈点赞、圈阅、转发我的文章,之外,我们也会抽空交流一些关于历史、道德和军事等方面的观点。
很多时候,在没有沟通的前提下,我们绝大多数时候总是对发生事件持类似、相近观点。也因为此,每逢网络有了趣事、大事,我总喜欢去往他的微信群,看看他是否又有最新的温情脉脉的唏嘘。
不过,更多的朋友们认为他在他的微信群里经常发表长文短语,如是当头棒喝。
相传,这些年来,很多喊打喊杀的网络激情洋溢界人士因为在他的群里受其感染、归化,转而,变为既有着自己独立思考,又能够温和包容不同观点的朋友。
偶尔,我会想起,这应该是刘维革君上网的功德。
刘维革君与朋友们户外攀山。
可是,刘维革君在网络上作为思想者,终究还得面对现实。
现实里,刘维革君同样也是一位认真生活着的思考者。
他喜好如此广泛,阅读、运动、旅游……无论再忙,他会抽出时间陪伴他那可爱的幼子,看望他的父母,陪伴他的兄弟姐妹。
他的现实本该无限美好。
然而,他在投资创业开办超市之后,既遭遇2020年疫情的无情截击,数月勉力而为,超市惨淡经营之下似乎难以为续,这确实也是他的现实。
2020年底,刘维革君似乎放弃超市,与好友转往大理洱海,以《大鱼·海棠》的台词意境,开办了别具特色的大鱼雪水鱼庄。
所有活着的人类
都是海里一条巨大的鱼
出生的时候他们从海的此岸出发……
他们的生命就像横越大海
有时相遇,有时分开
死的时候
他们便到了岸,各去各的世界。
最初,在他的朋友圈里看到他每日与其爱人一起劈柴烹鱼,发布若干关于生态食物的音频、视频,不由欣赏他百折不饶的锐气。
然而,唯有此刻写到这里,再看这段台词,我这才感到了冥冥之中那种人生无常,沧海桑田的苍茫……
人命在天。
大鱼,最终,成为了刘维革君去往专属他的世界的起点。
我极为痛心,那时,我全然不知道刘维革君如何之超脱,自然更不知道刘维革君如何之艰辛。当时,我仅以为他又开启了一段有趣的事业。
我和他最后一次语音,大约今年早春季节。
那天,正在鱼庄忙碌的刘维革君偶有兴趣,即拨打音频,与我闲聊最近动态。
他聊起对国术、国学、中医的看法,在哈哈大笑之余,即提议隔空下两盘象棋,陪我散心。
在腾讯微信的人人象棋里面,他的棋力是经常可以跻身进行华山论剑的档次。
相比之下,我的棋力自然不济。
同时,我少年长期喜好围棋,常以围棋思考习惯去下象棋,一盘棋下完自然要花较长时间。这种下棋风格,通常不被高手们喜欢。
数次下棋均遭失败,我苦笑自认差距,便向他举荐另外一位棋力强劲的朋友。
刘维革君这才一声叹息,说到,橡树兄如是现在心情好了,就可以好好写文章了。而我,也要去看看店面的生意了。
视频看去,语音听去,他的疲惫隔网相传,在深夜浮游,尤其让人感触深切,不由唏嘘。
疫情阴霾堆积,这是一个创业必然惨淡经营的时代。
现实被惨淡经营渲染,他在灰暗的远方栽种的那盆玫瑰虽然绽放,但是,他的诗歌与梦想却早已经不可逆地枯萎。
生命此岸终究在无形之间展开,刘维革君于是不幸,就在清明节当日,撒手人寰,游往他岸……
生命之火摇曳欲熄之前,他借一缕微光,勉力为亲友们留下了最后的祝福:
愿你们未来的日子,天黑有灯,雨里有伞,床前有人。
搁笔,潸然。
谨以本文,纪念我们身边的草根思想家刘维革君。
本篇文章赞赏我将全部整理转交作为刘维革君幼子教育经费。
借以此文问好我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