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哪怕过程曲折一点。
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就我和你。
太阳要下山了,迷失在远方的灵魂也要回家了。
记得几个月前在哈尔滨的索菲亚教堂,暮色笼罩着孔雀蓝的拜占庭风格的穹顶,那一刻,我只感到一个人的孤独——
风景有多美丽,我也只想回到我来时的地方去。
那里有我最想念也最亲切的人,有最纯粹也是最忠诚的心;
有最老实巴交的水,有最天荒地老的山;
有最一入此门深似海的温床,有最沁人心脾的饭香。
常常在午夜或黄昏时分,在异乡的街头忽然心生彷徨,想起爸妈做的饭,黯然销魂。
那种沉醉,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是走遍千山万水也想皈依的”不二法门“。
我一件一件清理着这四年里积累下来的东西。
它们是光阴的证据,是记忆的载体,然而如果不是在杂物的海洋里重逢,我也不会记得起
比如,第一次也是时至今日参加的唯一的一次辩论赛的辩词卡片;
比如,参加课堂情景剧表演时候扮演的角色的名牌;
比如,策划的一次专业竞赛的决赛环节的流程明细;
比如,参加一次又一次竞赛或者考试的准考证……
许多时候我喜欢贪图安逸,或者跻身观众聚焦的眼神之外,所以刻意地拒绝一次次暴露在公众视线里的机会。
一方面也是不够自信的缘故,但是总会有人愿意殷殷劝导,让我摆脱心理困扰,从容勇敢地迈出那一步去。
没有这些跃出”围栏“的动作,我想我还不能够成长。
虽然姿势不见得漂亮,但至少我听到有人在鼓掌,这涓涓细流,融汇成侵蚀我怯弱之墙的力量。
是它们,建筑起了我大学四年这座不够光芒闪耀但是轮廓分明的象牙塔的一砖一瓦。
当然,还有一张张的火车票、一帧帧的电影票、一沓沓的取款单。
如果我也曾到过远方,那么它们是泉州、长沙、哈尔滨、北京,和天津;
如果我也曾看过令我记忆犹新,即便票根上的字迹都泛黄模糊,或者干脆消失无影踪我也能记得清的电影,那么它们是《匆匆那年》、《七月与安生》、《封门诡影》,还有《路边野餐》。
看着那一摞摞的取款单,我会更加直观鲜明,有迹可循地明白,我之所以拥有躺在象牙塔里打滚的权利,是因为有人在我背后默默支持和打拼,这样的情谊如山高海深,我不能轻易辜负。
如果我曾遇见过什么人,那么今天我们走散了,也无需再三言两语去记起了。
曾有人对我说,一个人的故事,一年说一次也就够了。
说得真是对极了,又不是什么传奇经典,何须津津乐道,即便宫闱秘闻,听得多了也讨人嫌,何况是每个人自身的鸡毛蒜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鸡毛蒜皮,所谓历史,每个人都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去心怀好奇。
能说一遍就够了,甚至一遍都没有必要说,又没有多少新意。
左左右右,来来去去也不过是两个人遇见了,然后又错过。
要么平平静静,要么痛不欲生。
但是相信我,无一例外最终都成为风轻云淡,无一例外。
我记忆力变得越来越不好了,就像我体力仿佛也变差了,那是长久不曾锻炼的缘故,而记忆力弱化,可能是大脑所处的环境太过松弛安逸的缘故。
这时候,有关岁月的点点滴滴,实实在在的物品就成为了我们追根溯源的证据。
就像一个人身上的疤痕,每每细数起来,那些年华深处的惨不忍睹,血肉模糊的往事就浮现起来。
如果你忘了,但愿有些东西能够帮助你记着。
当然,能够偶尔失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许多烦恼也随之烟消云散,如沙滩上的印迹被海水磨平。
仿佛越是事到临头,反而越是大彻大悟,不必刻意经营,亦不必勉强维持。
你若来了,我便笑脸相迎,你若离开,我便手挥目送。
你说好听的话,我就笑了,笑得花枝乱颤,或者谦虚莞尔;
你觉得累了,我就走慢一点,等等你,一起坐下来,听听江面的风,看看匆匆来去的人,或者寻找蓝天上的风筝,芦苇荡背后的渔民。
我们没有过往,只有今夕;我们没有未来,只有现在;我们没有深刻的彻悟,只有简单的真挚。
我要走过许多许多的路才能够明白平平淡淡才是真的道理,正如要跋涉过几千几万里才能够看到原来河流的源头竟是如此的纯净。
和W一起吃韩国料理,这也许是最后一次。
决定做得很仓促,但是一切势在必行。
他是我的旧交,读的是计算机,我们得知彼此在同一所学校,是很晚的事情,但是我们从小就认识了,所以不必太多的磨合,就能够很自然而妥帖地相处。
他的思维逻辑比较清明,看待问题有时非常简单直接,却一针见血,这是我喜欢的。
他笑着问我为什么买饮品总是选择温的或者是热的,我说没有道理,就像我手机总乐意调成震动状态,即使独处一室,那就像一种天长地久的习惯,轻易是不愿意改变的。
我们走在校园里,看到花花草草,我就喜欢低下身来,或者抬起头拍拍,然后辨别它们的名字,他说他是植物盲,连栀子花这种常见的花都分辨不清楚。
就是这样,我又认识了嫣红的夹竹桃,就是流涟紫小说里齐妃娘娘想要取了它的花粉用来害死甄嬛腹中胎儿的那种花;
还有火红的龙牙花,我看到它如爆竹般霹雳热闹的光景,仿佛看到一张张鲜红饱满的笑脸,正噼里啪啦地欢笑,我还望文生义说那是辣椒花;
以及嫩绿娇细,看起来分外柔软轻盈的扫帚草。
市区公园的荷花想来是开了,我就邀了他同去。
本来是轻车熟路,但是我故意挑了一条陌生的街走,想在自己离去之前,能多一些意料之外的回忆似的。
于是我就遇到了那座坐落在居民区与小商铺之间的天主教堂。
我放低了脚步声,轻轻地走进去,有穿着裙子的女孩儿在大厅的门前弹着钢琴,笑着对我说,欢迎你来。
我看着挂在高处的壁画,画着宗教的圣人们,有男有女,还有儿童的耶稣,只是画面多了几分调皮和市井气,像儿童读本里的美丽插图,而少了庄严肃穆之意。
教堂里回荡的音乐,也是某首流行曲,我不禁觉着唐突得紧。
一方面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钢琴旋律,一方面又是寂寞男人的寂寞心事,我感到些微的不适,不敢正视耶稣黧黑且苦难深重的面庞,以及一双炯炯有神,仿佛在召唤和催眠,质问和怀疑的眼睛。
正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年轻的神父朝我们走过来,胸前挂着十字架。
我们两个人时而唯唯诺诺,时而静静地听着他散播着“福音”。
他是一个优秀的传道者,拥有令人称羡的口才,将大道理活灵活现地阐明,深入浅出——
看到W手里拿着充电宝,于是将我们自己比作它,因为电量会枯竭,需要不断地补充,而上帝就是电源,能量不断。
他说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人只是活着,而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活着。
如果不知道方向,那么走任何一条道路都是危险的,都是没有意义的。
而上帝,会指引我们道路。
他说信望爱,信是自信,自信来源于经验,望是盼望,爱是爱与被爱。
我们可以在大学学堂学到任何知识,但是从不会有人努力教会我们去爱。
这是被我们忽视的东西,但它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宿。
他的话像一股股的清泉,瞬间使我们轻轻地落入一片诗意而静谧的湖泊。
但是我总情不自禁地看向那个在教堂里进行装修施工的工人的眼睛。
他看着我们,看着我们一丝不苟地听,看着神父娓娓道来地说。
他也许不会明白,他也无需明白。
生活还有比聆听宗教的教诲更至关要紧的东西,许多人都可以没有宗教而活着。
看来我不会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信徒,在别人谆谆教诲的时候,我却转移注意力到了别处。
我当然没有就地受洗,但是我乐意倾听。
宗教不是避难所,却可以做灵魂的营养品,可供偶尔潜入寻找一些清净的通透的好处。
离开的时候,他用他所言的戴在脖子上,封存在玻璃囊里的“希腊公主菲洛梅纳的骨头”,还有“耶稣的血块”按在我们的头顶,祈祷着我们的平安。
这短短十分钟的时间,我的灵魂并未变得更加纯粹圣洁,或者说通透澄明,但是我确乎捕捉到了一些精髓与奥义——
上帝在你身边,无时无刻,他让你摆脱孤独的处境,获取灵魂安定。
走出教堂的时候,W笑着对我说,感觉他在洗脑诶,我笑而不语。
没有这样的本领,他也做不到神父的位置。
我却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他的那个手势。
他说,当你感到灰心失望的时候,将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静静询问自己,而今的你,心是紧握成拳,还是舒畅张开的呢?
如果你要开心,心不打开又怎么做得到呢?
那真是有关世俗的人生的哲学般的东西。
我不敢侈谈宗教,因为境界高深,但是旁观者清,我还是明白它存在的必要性。
以及它能够安身立命,始终还是有它的过人之处的。
没有信仰,没有上帝,但我们还有希望。
希望是就算现世惨淡,我们依然期待明天。
希望是无论身在何方,我们都能与彼此重逢,不在梅边,就在柳边,不在明天,就在后天,哪怕一年,又是一年。
希望是我们都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哪怕过程曲折一点。
你要希望,并且相信。
-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