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分享:破碎的出国梦
作者:某园区员工 竹溪
出国劳务一词 ,最早出现应在二、三十年前,伴随着我国的进一步改革开放,对外援建和投资的项目越来越多,出国人员逐渐增加。最初,出国工资约为国内工资的2至3倍,人员增加后,差距缩小,到现在,和国内工资比较,一般的也就每天相差百儿八十吧。
伴随着这股出国大潮,我的心也有点蠢动,一来觉得人生在世,不出国一次,实在可惜。二来自己非公务员,非事业编制,只是普通打工一员,工作并不长期,也不稳定,所以逮着有出去机会,也就欣然应允了。时间六个月,我的梦想是,工作到期后,怀里揣着钱,顺溜着去趟巴厘岛,去见识一下他们都说迷死人的风光。
2019年九月,我从上海虹桥机场出发,经福州,飞往雅加达,再复转机至目的地。到雅加达已是深夜,未见地铁,乘坐类似国内快速公交转机场。在国内候机室,我终于有时间细细打量印尼国民,和中国人差不多,皮肤稍深而已,男人多了顶帽子,女人增挂些布片,很多人衣着朴素,甚至有的稍显寒酸,好像不是坐飞机,只是坐公交而已。第二天早上,到达某省首府,从机场出来,复乘坐出租车,一路翻山越岭,映入眼帘的是零零散散的简易房子,彩钢瓦盖顶。行程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
我所在的地方,是家工业园,建了一个大宿舍区,和外围的印尼居民相隔。宿舍出门,即是当地人摆的小摊,简易棚子搭建,所卖商品以食物居多, 其他欠缺。我一直想买双鞋垫,问了好久,依然还是没有,至于国内林林总总,花样百出的小商品类型,这里不见一点影子。穆斯林是禁酒的,但此处有酒卖,每瓶五十元,和国内十元价格的酒差不多,国内三元一瓶的啤酒,印尼可卖十五元。有从中国走私的香烟,价格翻了一倍。由此看,印尼物价不低。印尼摊主见了我们,总是习惯性两手掌向外一撑,意思我们的钱一捆捆的,好像宰的有道理,殊不知我也只是一个穷酸,但这个是不可以告诉他的。
工作之余挺无聊的,交通不便,没有公交,出去也走不远,走出宿舍区一带便是荒无人烟。周边也没有热闹的城镇,更远的则是某省首府,出租车价格约在三百元左右。语言不通,时间根本不够用,不大愿去。网络龟速,一直在画圈圈。厨子是个印尼女人,喜欢方便面,煮炒都有,我没见稀饭,没见小菜,也很少尝到猪肉(得自已做)。此地没有药房,没有医院,只有公司的一间医疗室,收费和印尼摊贩一样的心理。我有一次脚上戳了极深的俩锈钉,方园几十里转了一大圈,才找到一个印尼人打了一针(赤脚医生?),也不知药品真假,甭管了。所有所有这一切,让我压抑,心想:只要时间到了,还是赶紧离开吧!
然而,我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顺利到来。
2019年末,新冠疫情首先在中国爆发,印尼步美国后尘单方面停航,回国人员只能从第三国转机,票价一下子窜升到万元以上。我们在印尼度过了一个有点落寞的春节,眼睛紧盯国内的疫情,谁说不关心?在海的那边还有我的妻子以及未成年的小孩。彼时,印尼是有点侥幸,其国家尚没有发现一例病人,有人质疑,印尼官员也高调表示无奈。但风云变幻,好景不长,病毒如同忘记又突然想起一样,一下子罩到印尼头上。从一到百,从百到千,从千到万,五万,到今天已然猛增到十万以上,和菲律宾勇争东南亚冠亚軍。驻印尼国人开始惶急,担心印尼的疫情,担心印尼的医疗,期盼着回家。印尼国门紧急关闭,第三国通道堵塞,昏天暗日,一片哀鸿。
所幸,此刻我国国内在经历一番撕肺裂肺的阵痛后,疫情基本缓解,防止外输成了重中之重,民航五个"一"政策推出,海外人员投毒论发表,生生把海外盼归去的国人与国内切割。
印尼在经历一段时间管制以后,发现没用,数字还在升,也有点泄了气,还是顾经济吧,旅行泡泡,快速通道,说着一头的劲,只是一直没来,倒是便宜了那些票贩子 。
也许我所在的地方疫情并不太严重, 未达到雅加达的地步,雅加达的地铁不还在施工?所以我们这儿更应该施工。我的护照"没了",我的钱袋子空的,钞票在天上飘,我看外面人买票,如同看热闹,我唯一拥有的权利是做,不停地做。我的六个月,早就已经过了,印尼移民局再凑热闹,又整出各种签证延期交纳滞纳金的花样,我的护照不知在哪里,我也不知怎么续,罚吧。我也有点失忆,不晓得是哪家的人,该找哪家的主,如同一个丢弃的"巨婴", 又如同日本电影《人性的证明》主人公苦苦呤唱,那顶在风中丢失的草帽。
飞机在天上飞,来了一架又一架,却只有来的人,不见去的人,这是为何,莫非我们还有深刻的价值?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有高价票迎新人来,索性再大方一点,送旧人去,不显得胸怀博大吗?
从此,我看印尼的天,每日都是灰蒙蒙的,即使是出太阳的日子,也好像罩了一股戾气。我在海滩边,看潮起潮落,想像哪个可乐瓶是可能漂到我的故乡;仰望天上的云,寻找哪一片是从我家乡飘来,特地来看望我的。在深深的无聊中,我感受更深的痛。我一篇又一篇,翻看自媒体文章,新加坡有人跳楼,俄罗斯有人和保安干仗,印尼机场有人钻车肚底,巴厘岛有妇人自缢。哎,说到巴厘岛,去?还是不去?
肥皂泡泛起的时候,对着光,每一个泡泡都是五彩斑澜,而当最终消隐时,只是一滩泡沫而已,如同惶急病人口中之物,如同醉酒的人儿,在一番飘飘欲仙之后原物送返,又恰恰最似我那破碎的出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