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青牛有力任舒张(19.2)

张天师一剑在手,更是挥洒自如,但见他纵横捭阖,满空中剑气如虹。他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贯注于剑身之上,不到二十个回合,便将心境之宝剑和另两僧之少林棍尽皆削断。张天师随即道:“大家还是赤手对空拳吧。无崖子,接剑。”然后把剑扔给了无涯。

无涯这边游斗一时,已渐渐摸清了六合阵之门道,感叹六合阵威力之同时,心中自也对吐罗多智增加了一层敬意。他一边游斗,一边揣摩,渐渐看出破绽。正酣斗着,忽听张天师说要赤手对空拳,便知其有意要将长剑丢给自己。于是无涯拔身而起,跃起一丈来高,一伸手,正好接住了张天师丢过来之长剑。六喇嘛见他下盘空虚,破绽大露,于是轮、钩齐用,刺、爪共施,铙、钹同上,直想将无涯之下半身生生打烂。无涯跃起接剑时便已预料到这一境况,于是真气流转全身,突然在空中来了个鹞子翻身,头下脚上,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抖出六朵剑花。只听得“叮叮叮叮叮叮”六声连响,六喇嘛之轮、钩、刺、爪、铙、钹,尽被荡开。

无涯本已看出了六合阵之破绽,有剑无剑,关系不大,然此时有剑在手,自然更增胜算。张天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无涯已胜券在握,遂道:“无崖子,此处当尽快了结,好去接应众门人。”无涯道:“是,天师。”

心境见他俩说得轻描淡写,浑不将自己一行放在眼里,肺都快要气炸了,恨道:“张天师,我们拖得你也够了,你也差不多该为那些弟子们收尸了,哈哈哈。”张天师叹息一声,道:“大师身为出家人,却口口声声不忘杀人,老道不才,今日要为方外之人扫除邪恶。”胡杀阴阴地笑道:“臭老道,这时候要下杀手,可惜为时已晚!”言罢,不顾约定,示意弓弩手放箭。

胡杀此次带来之一百刀斧手和一百弓弩手,尽是军中挑选出来之高手。他们分批来到龙虎山,于头一晚会齐,是以上清宫众道徒事先都未发觉。上清宫虽有道徒两百余人,但习武者不到三成。出事之初,众道本来与世无争,不明所以,因此都聚集在一起相互打听,却正好中了众叛军杀手之埋伏。叛军所使用之弩箭,箭头淬了剧毒,以之朝众道狂射,因此道徒伤亡惨重。“清”字辈之功夫普遍较弱,那些来烧香之信徒更是毫无功夫,因此死伤殆尽。叛军弓弩手聚射一阵后,刀斧手又冲入厮杀,众道徒纷起抵抗,但都难以撤进大殿。

张天师和无涯自幼迄今,都从未杀过一人,因此即便今日对方穷凶极恶,亦实在难以痛下杀手,若非见同门正一个个无辜地死去,他俩无论如何也不肯杀害一人。张天师心中矛盾,为避免弟子伤亡更加惨重,此时不得不起降妖除魔之心,于是招式陡变,拳掌交加,挟带着强劲的风雷之声。他此时之杀心逐渐加重,虽努力克制,但远处不时传来众弟子之惨叫声,却令他无法遏止。此时心境等四人只有招架的份,一边苦苦支撑着,一边亟盼正在诛杀众道徒之援兵尽快了结后赶来夹击。而另一边之无涯,因张天师之杀气与众同门之惨叫也逐渐起了杀机。

张天师使出阴阳八卦掌,朗声道:“八卦涵宇宙,阴阳育乾坤。茫茫宇宙之中,朗朗乾坤之下,竟容不下我教门一片净土。老道今日要大开杀戒,还请祖师爷恕罪。”无涯听到张天师的话后,也默默在心中请祖师原宥自己要开杀戒,然后一招“力劈华山”,剑光疾闪,朝着一喇嘛之天灵盖劈了下去。那喇嘛名叫宝灵,却是个使轮的,虽是弥都之师弟,但武功却高出同来之侪辈许多,这也是无涯抢先找他祭剑之原因。

宝灵在这剑光一闪之间,双手铜轮转动,左手轮一招“横架金梁”,和无涯之剑锋碰个正着;右手轮一招“轮飞冥冥”,脱手而出,直奔无涯咽喉而去。本来宝灵之想法很好,认为此乃攻敌之所必救,只可惜他忘记了自己与对手之内力相差甚远。无涯使出七成内力,全部贯注在剑尖上,只一下,径直切开宝灵之左手铜轮,又顺势劈开了其天灵盖,其速之快,难以言喻。同时他伸左手中指,对准飞奔自己咽喉而来之铜轮,顺其转向,在边缘上轻轻一弹,那铜轮便滴溜溜地朝另一个喇嘛飞去。那喇嘛措手不及,无法闪避,只好用双手爪来挡。无涯就是要他抬手,因轮飞之高度恰好,那喇嘛一抬手便挡住了视线,被无涯一脚踢中小腹,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倒地不起。

这时弥都等另三人已抢上来解围,但无涯速度实在太快。只见他忽然使个“卧观北斗”之姿势,左脚屈膝支撑,降低高度,身体和右脚横卧在空中。同时右手剑点出十余朵剑花,分袭另三名喇嘛,而悬空之右脚突然高举,登时踢在了弥都之右手腕上。弥都痛彻心扉,右手刺再也拿捏不住,脱手而飞。无涯看准钢刺之方向,使出旋风扫,人便像陀螺一般卷了过去,忽一脚扫出,击在钢刺上。那钢刺立时转向,闪电般射向心境和尚。

心境和尚此时正忙着拆张天师的招,又背朝着无涯等,哪里还有余力来闪避,但觉背后劲风刺背而来,还未来得及害怕,便感到被东西刺穿脊柱。张天师随即一掌,震得心境五脏六腑只怕都碎了,一个庞大之身躯,登时断线风筝般飞出了围墙。此时无涯和张天师都感觉到情势越来越不妙,便如亲眼看见同门一个个被屠杀一般。他俩本就是大智慧的人,因此一旦决定要杀人后,便不再拖泥带水,都是一招毙命。

这时场中忽然安静下来,胡杀见己方死了三位高手,惊怕万分,于是打暗号退守在一起。张天师和无涯见他们忽然住手,也不追击。无涯见心境如此下场,朗声道:“心乃人身君主之器,遇上我道家‘无’字辈,刚好为‘无心’,无心岂可长久?无心有境甚或一味求境,因此贪欲横生,死于非命。”另两个少林僧听后,心生恐惧。

张天师对无涯道:“无崖子,此处我足以应付,你快去接应众同门。”无涯答应着,正要动身,忽见叛军弓弩手蜂拥而来,随后叛军杀手押着二十几名道士,走向大殿。张天师与无涯见这些被押之同门一个个道袍破裂,满身伤痕,而其他人只怕多半非死即重伤难治,心中是又气又痛。

无涯扔下长剑,望着众同门,满脸悲悯之色,又与张天师对望一眼后,张天师点点头,两人心意相通,同时仰天长啸,啸声渐攀渐高,登时上清宫上钟声共鸣,响彻云霄;群鸟惊飞,盘旋半空不敢下落,只是鸣叫不停。两人之啸声就如长江大河,一浪高过一浪;又如荒漠飞沙,一次强过一次。在场众人,功力差的已经被震得昏死过去,稍强的也在努力挣扎;幸存之道徒因内力消耗太大,无法相抗,于是都运起龟息功,断绝七窍中气流之出入。胡杀久闻张天师之内力已臻化境,因此早有防备,一见张天师和无涯振臂长啸,忙取出准备好的棉花塞住耳朵。可怜那幸存之四名喇嘛与两名少林僧,因狂妄无知而事先没有准备,此时变故突起,只好盘膝打坐,想努力把持住自己的心神,但额头上黄豆般之大汗越来越多。

约一炷香之功夫后,张天师与无涯停止啸声,但见胡杀与其部下仍旧清醒,方知他们有备而来。胡杀得意之极,命弓弩手将弓弩全部对准众道徒,然后得意地道:“哈哈哈,张天师,想不到吧,哈哈哈,今日我老胡要火焚上清宫。”张天师与无涯见对方处心积虑,相顾无言。

话说楚天墀这一日一大早便去鹰潭坊买了些牛腩,回来时已差不多辰时正了。他与叶青在家里与家人一起进餐,偶尔也会吃些荤菜。叶青见买回来牛腩,便道:“天哥,好久没吃牛腩了,要用萝卜来炖方才好吃。”楚天墀道:“正是,萝卜炖牛腩,又好吃又营养。”一旁的小牛也道:“爹,我听爷爷说过,‘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我要吃萝卜。”楚天墀道:“呵呵,我们家小牛要成行家了。”又对妻子道:“冬天多吃白萝卜,营养通气,对老人家最有好处了。”夫妻俩边说着,边去菜田中拔萝卜,小牛也一蹦一跳地跟着。

正在田沟里洗着萝卜,夫妻俩却隐隐听到龙虎山上传来啸声,两人凝神细听,分辨出乃两股声音同时互相纠缠,隐隐透着杀气与悲愤之气,其中还夹杂着铜钟之音。楚天墀定定神,怀疑道:“青妹,你听出来没有?是师父在与人斗法?”叶青道:“另一个似乎是张天师之啸声,但何以隐隐透着杀气?”夫妻俩心中都觉得不对劲,猛然间,同时想起二十年前张天师之谶语。

楚天墀道:“青妹,前代张天师学究天人,算卦极其灵验。如今正是二十年,天师与师父乃冲虚恬淡之人,等闲不会有杀气泄露。上清宫中,一定出了大事。”叶青道:“小牛,你去找爷爷奶奶,就说我和你爹有急事,要速去上清宫。”小牛见父母脸色凝重,也知出了大事,忙装作男子汉之神情道:“嗯。”楚天墀和叶青不敢耽搁,扔下萝卜,手也来不及洗,便飞奔上山。

上清村离上清宫尚有十余里山路,夫妻俩不敢停留,全力施展轻功。还未到半山腰,忽见一人武将打扮,身后还立着三个中年和尚,挡在路中间。待楚天墀夫妻俩奔近,那武将道:“楚天墀,等你夫妻很久了!”楚、叶二人见对方认识自己,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暗暗警惕。

楚天墀拱手道:“敢问这位将军与三位高僧如何称呼?”那武将阴笑道:“称呼就不必了,本将乃大燕国皇帝手下偏将,而这三位高僧,皆是嵩山少林寺‘心’字辈的大师。”叶青“哼”了一声,道:“久仰少林派威名,今日竟与史思明这等乱臣贼子同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一和尚怒道:“女施主口无遮拦,休怪老衲无情。”

只见楚天墀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大师乃出家人,在此妄动无明,拦住我夫妻去路,所为何事?”那武将道:“若你夫妻俩乖乖地下山去,本将与三位高僧以礼相送;但若要上山去上清宫,老爷我可就不答应了。”说完做了个手势,三名少林僧见后,手持少林棍,走上前来。

夫妻俩知今日不能善罢干休,偏偏来得匆忙,连正一剑都忘了带。楚天墀道:“今日我夫妻俩无论如何都要去上清宫,三位大师,得罪了!”话音刚落,夫妻俩猱身而上。三僧都为“心”字辈,功力自也不弱,而那武将是史思明看中之人,武功也不弱,但见他手持长枪,也加入了战团。双方六人,登时混战在一起。

楚、叶二人空手应对四支长兵器,甚感不便,一时苦无办法破解,只好施展轻身功夫,以阴阳八卦掌游斗。三僧怪叶青刚才说话冲撞,浑不顾自己出家人之身份,一招狠似一招。叶青叱道:“老和尚,一句话就被气成这样,你修养也太差了。”三僧见她又出言不逊,气得哇哇大叫。楚天墀也故意轻蔑道:“修养有如头发。”叶青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三僧愣了一下才明白楚天墀在笑他们头发光光,全无修养,更是怒气填膺。那武将忙道:“三位大师别中计,他们是要激怒你们,好找破绽。”一僧道:“在佛爷露破绽之前,就可送他们归西。”叶青道:“你也配叫佛爷,你家达摩祖师都不敢自称佛爷,恬不知耻!”那僧愈发不忿,挥舞长棍,奋力击来。

正打得难解难分,众人遥见上清宫忽然冒烟,火光冲天。那武将怪笑连声,道:“看来老胡他们得手了。三位大师,我们也要加把劲,别让老胡他们看扁我们。”一僧道:“将军放心,很快就可了结。”楚天墀呵呵笑道:“大师未免言之过早,在下夫妇曾听吐蕃国师吐罗多智言道,贵派也就几个棍僧,成不了气候。”三僧气得面红耳赤,一僧道:“可恨吐蕃喇嘛,胆敢如此小看我等。”另一僧道:“师弟,事成后倒要向弥都他们讨教讨教,定要他们好看。”叶青道:“我看你们少林僧还是乖乖地吧,免得被吐蕃喇嘛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夫妻俩一改平时稳重作风,此时言语如此刻薄,百般戏弄,就为了激怒对方,露出致命破绽,好一击而中。

那三僧果然中计,盛怒之下乱了章法。那武将大惊失色,喊道:“三位大师镇定。”楚天墀道:“镇定不了了,头发都被人剃光了,还镇定什么!”一僧怒道:“你佛爷是和尚,自然剃光了头。”叶青假意叹息道:“大师你就别隐瞒了,明明昨晚跟那个弥都喇嘛较量时,被人家剃了光头。”楚天墀边听边故意嘻嘻而笑。三僧明知他夫妻俩胡说八道,但就是遏制不住心头怒火。那武将心中着急,却无法可施,一时忙乱,忽被楚天墀一掌击中命门。这一掌楚天墀使了八成力,那武将登时摔了出去,狂喷鲜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叶青飞身捡起那支长枪,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楚天墀笑道:“老婆,你说反了,是太监不急,急死了皇帝。你没见和尚才是武将之奴才吗?”这一声“老婆”喊得情意绵绵,只听得三僧大起鸡皮疙瘩。其实楚、叶二人一直相敬如宾,在外的话绝不会有如此称呼,此时用来,就是要扰乱三僧之心神。果然三僧又是肉麻,又听楚天墀把自己比作太监,更是怒发如狂。

叶青一枪在手,如虎添翼,她以前虽未练过枪法,但一人武学修为到了极高境界之时,就可一通百通。楚天墀挂念上清宫之安危,知山上情势紧急,此时见妻子有长枪在手,尚可支持,遂道:“老婆,我先上去接应师父他们,你缠住这些秃驴。”叶青道:“好的,老公,你快去。嘻嘻,秃驴,这名字倒不错,大师变成了秃驴。”三僧见自己突然又从大师变成了秃驴,且他夫妻俩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更是恼怒。

楚天墀施展逍遥游轻功,三两下便跳出了战圈,作势飞奔上山,一僧连忙上前拦截。谁知楚天墀作势,就是要引他来攻击自己,如此一对一地交手,那和尚就不是对手了。况且楚天墀急于脱身,使上了九成功力,连续四掌,直震得他顿时瘫软在地。

叶青会心一笑道:“老公,多谢了!你快去。”剩下两僧又是一阵肉麻。楚天墀见已剩下两僧,叶青应当足以应付,便飞奔往上清宫而去。而叶青仍旧保持笑容,手中之枪神出鬼没,与剩下二僧继续激斗。那两僧见叶青始终保持微笑,大为愤懑,喝道:“你们道家弟子不可理喻,真不知你们为什么怎么总笑得出来。”叶青:“两位大师心胸狭窄,只知一味生气,自然难以领略其中奥妙。”一僧喝道:“有何奥妙?老衲只见你满嘴胡说八道。”叶青道:“贵教弥勒开口便笑,他却笑些什么?弥勒大肚能容,你们却容不下一条给我过去之山路,这还不可笑吗?”两僧见她辞锋锐利,不敢再次接口,只拼命加紧进攻。

却说楚天墀脱离战团后,快到上清宫时,远远听见张天师正率众诵念《南华真经·逍遥游》,声音很是低沉。楚天墀顿时感到一股不祥之气,他不敢鲁莽,飞身上了围墙,但见上百名弓弩手将大殿团团围住,殿外燃起了熊熊烈火,两个和尚与四个喇嘛在地上打坐疗伤,十余名武士簇拥在一名武将身周。那武将正朝里面喊道:“张老道,我老胡耐心有限,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投诚我大燕国?你再不回答,我就要火烧你的祖师大殿了。”在史思明看来,若能收复张天师,则将赢得南方大片领土之民心,而至于对少林寺之承诺能否兑现,史思明并不太在意,因此胡杀现在只要求张天师屈服,免得要求太多,张天师誓死不从。

楚天墀见叛军弓弩手所使用的都是射程为一百六十步之单弓弩,不禁暗暗心惊。他不知道此时张天师、无涯等众道士都已被了穴道,囚居在大殿中坐地,若大火真的烧了进去,将尸骨无存。楚天墀心念电转之间,已有良策。他绕着宫墙走到侧门,然后来到大殿正后方,见也站着十余个弓弩手。他先找了些小石子,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真气,一边以“天女散花”的手法,将石子打向弓弩手,一边风驰电掣般飞身上了屋顶。只听得数声惊呼,七名弓弩手被石子打中后脑,三人当场死亡,另四个虽一时不死,但却生不如死。

众弓弩手听得动静,忙过来支援,但楚天墀此时已上了屋顶。胡杀闻讯赶来,问明后,立即对少林僧和喇嘛道:“诸位大师,速去屋顶,将来人抓下来。”众喇嘛和少林僧面面相觑,脸色尴尬,还是弥都坦白道:“胡将军,大殿太高了,就算身上没伤,我等也上不去。”胡杀气得跳脚,忙一边吩咐军士在四周放火烧殿,一边调弓弩手在殿门口朝内射击。

原来这座祖师大殿宏伟高大,几达四丈,楚天墀没有仙剑在手,若非真气充沛时,也难以一跃而上。他早已料到弓弩手会抢先放箭,遂在这刻不容缓之时刻,奋力使出千斤坠功夫,在屋角位置把屋顶压出一个洞来,身体随着飘落。他一落地,便见张天师等二十几名道士或坐或卧,皆不自如。楚天墀上前参拜道:“天师,师父,各位前辈,弟子来了。”张天师见楚天墀终于来到,向无涯点点头,欣慰地笑了笑。

原来之前张天师和无涯见胡杀以幸存众道之生命相威胁,当时只好束手就擒。那两个少林僧恼恨他杀了心境,点了张天师几处死穴,而那几个喇嘛对无涯也用了重手法。胡杀将一众道士都赶进大殿,以烧毁大殿与灭门相威胁,逼迫张天师屈服。但张天师见已然伤亡惨重,活着的都在眼前,目光所见,同门子弟都是悲愤与宁死不屈之神色,遂不理外事,竟率众诵起了《南华真经》之首篇“逍遥游”。

楚天墀听到殿外动静,知道弓弩手就要放箭,忙搬起摆放贡品之香台,打倒挡在了人群最前面,将那些未被挡住之道徒,都移入安全区域。那香台原有三尺余宽,众人躲在其后,弩箭一时伤不到人。楚天墀问明张天师与无涯被点之穴道后,为他俩一一解开。无涯甫得自由,便对张天师道:“师兄,你在这里照应,我和天墀上屋顶去,除掉弓弩手。”然后招呼楚天墀一声,便飞身穿过破洞,上了屋顶。楚天墀见他穴道刚被解开便能施展如此高明之轻功,大喜过望,忙跟着也飞身上了屋顶。

楚天墀与无涯一上屋顶,便揭瓦片找目标,那些弓弩手猝不及防,十几个被打得头破脑裂。其他人见不是路,纷纷躲在屋檐底下。但屋檐底下刚堆满了柴火,正烧得“哔啵”作响,那些弓弩手为了不被瓦片打中,只好又搬开柴火,腾出躲藏之地,是以大殿一时没烧起来。

殿里的张天师这时已解开了众道的穴道,大家一得自由,都摩拳擦掌,要一雪前耻。张天师道:“那边掉下来的碎瓦,正好可做暗器。”然后一马当先,捡起碎瓦,向站在店门口放箭之弓弩手打去。碎瓦经他打出,就是一件很厉害之暗器,挡者披靡,是以众人不敢再在门口放箭。

一时之间,双方处于僵持状态。无涯与楚天墀在屋顶看不到躲在屋檐下之敌人,而张天师顾忌同门之伤势不便冲出殿外;而殿外之人怕被飞瓦击中,都在屋檐下贴墙而立。

张天师吩咐众道将香台扶起来放回原处,一翻过来,但见上面密密麻麻地满是弩箭。张天师直到此时才来得及查点人数,见同辈中人除自己外,连无涯还剩十一人;而“清”字辈的只剩十三人。张天师黯然神伤,叹息道:“本门自创教以来,从未经历如此大之变故。”无念上前道:“天师,只要我们能渡过此劫,就一定可以重新振兴本教。”张天师点点头,道:“无风子、无念子,无熵子,你们三人也上屋顶去,看能否助无崖子一臂之力;其他‘无’字辈之师弟师妹挡在‘清’字辈弟子前面,一来以防贼人偷袭,二来可伺机杀敌。”吩咐完后,然后对无风等道:“来,老道送你们上去。”

屋顶上,楚天墀一边伺机杀敌,一边问无涯道:“师父,之前情势如此危机,天师为何不召请天神相助?”无涯笑了笑,摇摇头道:“对方都是凡人,那几个喇嘛和少林僧看起来法术也不弱,但因惧怕龙虎山道法高强,因此一直都是跟我们在拳脚上过招。我们不能坏了规矩,召请天神来对付凡人。”楚天墀不解道:“师父,他们是恶人!”此时楚天墀因为站得高,已看见地上很多道徒和乡民之尸体,愤然问道:“对付恶人,天神也会问罪吗?”无涯点点头:“恶人也是人!总之我们是人,他们是神。”楚天墀想起带着难民杀狼时的遭遇,叹了口气。

师徒俩正说着,见又上来三个同门,楚天墀估计此处已暂无危险,便对无涯道:“师父,此处暂时僵持,我还得去半山接应青青,还有两个少林和尚缠着她。”无涯道:“难怪青青没有一起来。天墀,就这样离开有危险,为师送你过去。”两人正商议着,忽见宫门外一人手持长枪,飞奔而来,正是叶青。楚天墀怕她不明情况闯进了贼人之包围圈,于是长啸一声。叶青正不知上清宫中情况如何,忽听得丈夫长啸,停下脚步细看,见楚天墀与师父无涯站在屋顶。楚天墀挥手示意,叫妻子不要靠近大殿。但因相距甚远,叶青没看明白,只顾继续飞奔,一闪身便进了山门。

胡杀一行正躲在屋檐下无可奈何,忽见一女子奔进山门,细看正是图影上之叶青。胡杀反应奇快,立马下令放箭,叶青忽见众多贼人立在廊上,还有不少弓弩手,才明白楚天墀之手势。正凝神间,忽听对面一人下令放箭,叶青想也不想,一边将枪当棍使,舞起旋风;一边斜刺里飞出。那弩箭经机括射出,追逐叶青而来,一前一后,恰如流星赶月一般,以快逐快。更惊人的是叶青竟然是侧身飞行,眼见弩箭电射而来,俱被她以长枪拨开。胡杀等见叶青风吹衣袂,飘然有出世之姿,大为心折,若非自己是来杀人的,真想大声喝彩。

一少林僧见状,突然上前喊道:“叶施主,老衲那三位同门怎样了?”他见楚天墀与叶青先后来到,毕竟关心同门,是以主动询问。叶青拨开最后一只弩箭,已是飞到了八十余步外。胡杀见她距离已远,且自己人在问话,于是命令暂停射箭。

叶青理了理被风吹乱之长发,开颜笑道:“大师,你那三位同门正在半山腰躺着聊天呢。”那少林僧问道:“请问施主,他们伤势如何?”叶青开玩笑道:“你赶快去,只怕还能赶得上交代遗言。”那两僧眼见此处僵持,又关心同门之生死,不禁心生去意,于是对胡杀道:“胡将军,此间事已至此,僵持无益,老衲师兄弟要先行告辞了。”

胡杀见少林僧要走,张天师与无涯等已重获自由,怕张天师作法,暗想再僵持下去只怕要把老命丢在这,于是答道:“大师,我们一起走吧。”遂命令收兵,与二僧、四喇嘛,扛着心境之尸体,铩羽而去。一行人下到半山,见拦截楚天墀夫妻之四人中,武将死了,一僧重伤,另两僧除被点了穴道外,腿上各被戳了几枪,但性命都无大碍。胡杀碍于那二僧面子,只好吩咐士兵将三僧也抬下山去,那武将的尸体就不管了。

无涯等见胡杀一行离开,于是飞身下地,然后招呼张天师等众同门。张天师召集众人,道:“无崖子,劳烦你和天墀夫妇暂时把守山门,以防贼人再次偷袭;无念子,你们去清理好同门之尸首。”吩咐完后,又道:“老道要去祖师神像前静坐一会。”言罢,走进大殿。然后各人分头去做事。

无涯和楚、叶二人坐在山门外镇守,不久,见山下成群结队地上来很多乡邻。原来龙虎山脚下之村民见山上浓烟滚滚,怀疑上清宫失火,于是敲锣聚众,相继挑水上山,以备不虞。村民见无涯等坐在宫外,听说大火已灭,纷纷问起因由。无涯简明扼要地说完前因后果,众村民听后怒骂连天,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史思明。众人骂了一阵,楚天墀道:“诸位乡邻,你们在这里骂史思明,他也听不见,还不如进宫去帮道长们收拾后事。”众人一听,都道有理,于是相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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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藏舟渡侯景梁王拜佛困台城 词云: 父子不亲亲逆贼,自应死有余辜.潜舟江上暗招呼.帝星尚无有,王位已先无. 年少英雄明万里,奈何老去糊涂.大都怕死信浮屠.百思求知慧,泥土只如愚. 右调<临江仙 ...

  • 第十九回诛逆阉难延秦祚坑降卒直入函关

    却说阎乐返报赵高,高闻二世已死,自然大喜,立即趋入宫中,抢得传国玉玺,悬挂身上.本想自己篡位,因恐中外不服,且将公子婴抬举上去,俟与楚军讲定和议,再作后图.主见已定,乃召集一班朝臣,及宗室公子,当众晓 ...